只見鍾雪樵一身米白便裝,身後跟著一隊憲兵隊模樣的男人,迅步趕來。她手裡明晃晃舉著一柄毛瑟氏手槍,動作嫻熟里推拉上膛,往天空中放了三發空彈。
突兀的槍響聲很快讓女學生們陷入沉默,她們停住添油加火的動作,扭頭看向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把她們放了!」
鍾雪樵懶得多舌,提住那個看著最是生厭的組織頭目,將槍頂在她後腦勺上。
「砰」一聲巨響,鮮血濺了鍾雪樵一臉,鬧事的頭目口歪眼斜,赫然倒地。
而鍾雪樵就像無事發生一般,掏出帕子擦乾淨臉上的血,將槍重新指向那群如羔羊般躁亂不安的人群。
「誰還有不服氣的,出來自個兒領槍籽兒。」
女學生看到腦袋當場開瓢的同學,一個個瞬時嚇得哭爹喊娘、鬼叫連天,果然,有時以暴制暴勝過好聲相勸的萬語千言。
沈素秋完全怔住了,不是對於那把槍,也不是對於橫死的女學生,而是對於鍾雪樵。她像是從來沒認識過眼前這個鐘雪樵的,一個全新的鐘雪樵。
作為她在邱府最知心的朋友,沈素秋居然一點也不知道她手上有槍、還會用槍,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敢殺人,還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殺人,哪怕對方是一個小自己許多歲的無知女學生。就好像這些年來的溫柔嫻靜、與世無爭都是假的。她像解開裹腳布一樣解開了這些看似美好實則繁複的東西。真正的鐘雪樵,其實是現在這樣的,果決的,孤傲的,驕矜而不容侵犯的,真正的新女性。
沈素秋猝不及防地反應過來鍾雪樵房中那些掛畫的含義,那幅她歷歷在目的木蘭秋獮圖,正驗證了這個女人被壓抑的半生。身為武行後代,本應是媲美張啟明般年少有為的沙場精銳,卻委身於娉婷曼妙的旗袍中,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而今形勢急迫,她不得不重拾戰魂,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向沈素秋打開自己。
打開自己這滿腔胸襟里的華麗深藏。
女學生們被憲兵隊的幾個兵魯子驅趕了出去,關在祠堂里的家丁家僕們也都被放了出來。沈素秋和鳳霞被抬進了各自住所,請來軍醫診治。
鳳霞的嘴上嵌滿了絲線,六七個婆子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為她剪開那些蠶絲,又將那些絲線從她的肉里,一點點、一點點抽出來。
沈素秋的下身被燒得皸黑一片,皮爛骨削,其中右腿最為嚴重,恐再難以復全。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鍾雪樵小心安撫著她,像過去沈素秋安撫自己一樣,「你先好好養傷,過後我再跟你解釋。」
她拿起那把槍,淡淡一笑,說,「要謝就謝張啟明,這是他離開邱府前給我的。原本是防著饑民入府,讓我留著防身,還撥了幾個憲兵隊的人保護我。誰曾想饑民沒等到,等來了一群喪心病狂的學生,我聽到婉凝在我院子外發瘋的聲音,就抓緊時間趕了過來,可惜還是來晚一步…….大房已經…….」
沈素秋閉上雙眼,不情願再去過多回憶。
「你放心,他很安全。」鍾雪樵趴在她耳邊,「他現在下不了床,來之前我已經安排人把他接到了我院裡安置,沒人敢再動他。」
她自以為沈素秋現在最關心的應該是周鐵生,可實際上,沈素秋想的卻是:
終於終於,這一次拯救自己的,是一個女人。
第29章 第二十九捧麥是我親手殺了我爹。
傅如芸死於失血過多和心悸躁動,軍醫沒到多久,便撒手人寰。
聽一個管家婆子講,她臨閉眼前還呼喚著婉凝的名字,呼喚著她的寶貝女兒。她到死都傾向於死前邱婉凝捅在自己肚子上的那一刀是出於自己的臆想——邱守成失蹤帶給她的打擊太過慘痛,使她昏了醒、醒了昏,迷迷濛蒙間,居然荒唐到看到親女兒捅了自己。
伴隨著稍加點綴的愚昧和自我欺騙,這位晚清貴族如同那個寂滅的王朝般,彌散在歷史的塵煙中。管家爺將修葺好的傅如芸的牌位放進邱氏宗祠里,邱守成的位置還空缺著,只因他還生死未卜。姑娘坡遲遲不來信,整個邱府由鍾雪樵暫為帶領,勉強周轉。沈素秋臥床不起,鳳霞亦灰心喪氣,倒是那群下人反比主人家們更有鬥勁兒。他們仿佛和城外那些難民有著某種不可言喻的同頻的律動,越是在這樣動亂不安的節骨眼,他們越是精神煥發,虎虎生風。
周鐵生歷經十多天的休養,如願擺脫了那張快要被躺出凹陷的小床。那床過於短窄,使得他連腿腳都施展不開。這些天裡,他都像過冬的牛犢子一樣,盤成一個肉圓,冬天也快來了,他去下人房裡打飯時,偶爾會聽到幾句守夜人事關天冷的抱怨。<="<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