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沈素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既那麼信她,就問她去吧!我對她已無情!」
眾房太太悉數投來同情與安撫的目光。沈素秋低著頭,眼淚堆在眼窩裡,被風一挑,還是幽幽地落下了。
「啟明,」大太太如芸和顏道:「以我所見,不如就按你說的,咱們把今天聽到的這一些,無論是周相的還是毛五的,一併匯給老爺和總督大人吧。你說咱們一夥子人圍在這裡,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決斷。不管他們之中誰真誰假,也都無所謂了。周相你也罰了,你自己也說糧食進了肚子鐵定追不回來了。要我來說,就先把他們都關押起來,聽聽老爺和總督的意思,再做定論不遲。你說呢?啟明。」
她又叫了遍啟明。
張啟明咳嗽兩聲,走到周鐵生身邊,上下打量了許久。他拔出腰上的槍,「嘎達」一聲上了膛,冷冰的槍管直抵男人眉心。
「姓周的我告訴你,別再給我耍什麼鬼心眼子。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
周鐵生吸著鼻孔里滋滋往外冒的血,自豪地笑了。
「大人,」他揚起臉,露出一抹輕哂,滿口不屑道:「我悅意被你崩咧。」
午飯後沈素秋自個兒領了三十個巴掌。
掌刑的婆子依如芸吩咐,沒用戒尺,改用新鮮削好的生竹片,啪啪啪啪地往女人臉上一通猛抽。
三十下很快結束,沈素秋半邊面龐被打得紅肉交錯。生竹片邊緣鋒利,質地如鋼,是比戒尺要痛上十倍的存在。
「下次還敢擅作主張嗎?」
小軒窗,正梳妝,扶桑花叢後的如芸在二房鳳霞以及入殮師的陪伴下,給剛死去不久的景明景和勾描死人妝發。
小棺柩一早就備下了,也定好了蓋棺的黃道吉日。好歹也是自己眼睛底下長出來的邱家血脈,面子上不能做得太難看。
該她面子難看的,是屋外的沈素秋。
女人深壓著那隻瘸腳,搖晃著從地上站起來。她伸手撫過還完好的半邊臉,下意識扯了扯另外半邊的頰肌。
結果發現自己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了。每牽一下都像是有千萬根針刺入耳膜。沈素秋疼得兩眼發白,勉為其難地搖了搖頭,就當說過下次不敢了。
「只要我和老爺還在一天,這個家就輪不到你做主。」
看著景明景和唇紅齒白的面龐,當真沒有一點死人該有的樣子,像是還在熟睡一樣。
鳳霞一臉知足。
「丟糧這麼大的事都敢私自隱瞞,看來是留著日子給他想對策了。」
「太太我沒有…….」
「還敢頂嘴!」
一把扇子直接從窗戶里飛了出來,扇柄重重砸在女人額角,於是又多一塊淤紫。
「滾回你的屋裡去,抄一百遍心經再來見我。不抄完不許出門不許吃飯!」
沈素秋不敢多言。
福了一福後,她捂著跛腿和腫臉,十分窘迫地磨蹭出了宛陶居。
路上遇到正押送進廈屋的毛五一群人,周鐵生跟在他後面,雙手手腳都被上了鐐銬。
兩人遠遠望了一眼,三年後重逢,雙方第一次以這樣狼狽的姿態出現在對方面前。
不知為何,兩人「哧」地一聲,同一時間地笑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捧麥「是不恨還是不敢恨。」
「你還笑,臉被打成了這樣,要是好不全,以後看你還怎麼出去見人。」
婉凝嘴上是埋怨,可眼神里滿是關心。她把摻了水紅花子 、益母草和蒲黃的乳膏蘸到棉簽上,小心為女人點塗著。沈素秋緊抓著桌角,竭力忍受膏藥帶來的新的刺痛。藥塗完了,人已經廢了,整張臉像是不屬於自己似的,疼得已經沒有了知覺。
「這是民間的土方,我小時候調皮被我娘打了,她也會讓下人給我抹這個。」
婉凝放下棉簽,看著一語不發地沈素秋,陪她一起看起門外的蕭蕭落葉。
「你別難過了,」邱婉凝說,「來之前我替你看過了,他很好。我叮囑過那些人,我爹回話前,誰也不許動他,這也是我娘的意思。」
「那替我謝過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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