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五,我跟你非親非故,你何苦要自己攬罪……..」
周鐵生的意識完全模糊了,他感覺自己被抽榨乾的不是今天這場行刑,而是昨晚某人的枕榻。昨天一晚他就像參軍離家的前夜般,將所有希望、關懷和忐忑都傾注給了那個女人,從霞飛苑的偏門走出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猜到了如今的結局。
「你先別說話…….你省點力氣…….」毛五有意擋住他的嘴,旋身跪在眾太太面前,卑躬屈膝道,「那七十斗糧是我偷的,是我偷的……..」
「是你偷的?」張少尉負手而立,面容冷峻,「你說是你偷的,那麼我問你,那些糧又去了哪裡?還有我為什麼能從他們的炕房裡,搜到那麼一大堆玉石珠寶?你一個七十老漢,要那麼多糧幹什麼?還有那麼多的糧,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搬得動。」
毛五聲淚俱下:「這正是我想坦白的。」
他頓了頓,回頭看了眼周鐵生和他身邊那群只剩半條命的弟兄們,語氣更加堅決。
「早從老爺還沒去湘西前,我就打聽到他這次是要去趕趟進米。進的還是清廷的皇糧米,一斗值千金。我一個七旬老漢,的確吃不了這麼多米,可我是家中砥柱,莊上一個媳婦婆,七個女兒,一個兒子。他們雖都已成家,可也有自己的孩子,他們的孩子,也都張嘴等著吃飯,七十斗於我那一大家子人而言並不算多。何況現在外面饑荒鬧得人心惶惶,聽說關外的難民快卷到了姑娘坡,相信不久後就要破城。我聽了遠房親戚的話,早早打算著未雨綢繆,想著在難民進城前撈一筆橫財,帶著我那一家十數口人逃到黃河那邊。至於財寶…….」
他一時頓住。
高堂上的沈素秋輕搖團扇,婷婷裊裊道:「稟少尉大人,那些財寶據我所知,都是周相賣米換來的。可現在聽毛五這麼說,恐怕有些別的隱情也未可知啊……..」
說著深深帶了鍾雪樵一眼。
三房蕙質蘭心,心領神會道:「其實要查驗毛五的話是否是真,一搜便知。他不是說這皇糧都拿給家裡人吃了嗎?那家裡總會還有結餘。就算不多,一粒一顆也作數。他兒子的宅地就離邱府不遠,帶人前去搜查一番,是真是假,頃刻瞭然。」
張啟明略一思量,覺得有理,立馬吩咐了幾個親信快馬前去。
不過一盞茶功夫,親信來報:說從毛五兒子毛小八位於南城巷的偏房毛氈子地找到一小把貢米。這米和秦米不同,兵差一眼認出,當場將毛小八和他四個嗷嗷待哺的幼子一起,押進了邱府。而毛小八媳婦外出漿洗做工,僥倖躲過抓捕。
看著毛五一家三代六口老少齊齊跪在院子前,眾人紛紛哀嘆。傅如芸攢緊了佛珠,道盡「阿彌陀佛」後,說:「幼子無辜。犯錯的是老子,還請少尉抬抬手,放過毛五兒孫一家。況且他們也非邱府人,我們沒理由對人家動刑——」
「當然了,」她又笑,「憲兵隊的爺兒們連參謀長都敢殺,殺個草民眨眨眼的事。只是你看府里這麼多雙眼睛瞧著,要真強動刑,只怕以後傳出去不好,有礙少尉的清譽。」
「太太言重了,」張啟明眼中閃過惶色,「我壓根沒想過要毛五子孫一家怎樣,我雖對偷糧一事氣憤,但不至於善惡不分。我不濫殺,但也絕不錯殺…….」
他走下台階,來到院子中,不可一世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毛五,冷冷道:「但即便如此,你還是沒回答我剛剛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你一個這麼瘦的人,是怎麼把那七十斗米運出府的?」
「是我。」
周鐵生呵地一笑,笑里充滿蔑視。
「是他托我幫他運出府的,我不知裡頭是糧。他跟我說,麻袋裡裝著的都是給兒子的騾皮驢皮。從前府里死了畜生,粗製的皮貨都由下人自行處理。毛五從前拜託了我多回,我沒有懷疑。只打開口子草草看了一眼,看到都是些皮子就沒多想,現在一回味,那麼米很可能就混在那摞皮子裡,少次多量地馱了出去。」
「那那些珠寶又是怎麼回事?!」
張啟明還不死心。
「你別以為還能像之前那樣,三言兩語將我哄騙。枉我之前還把你當兄弟,還說要給你寫介紹信,推薦你來憲兵隊。周相,你這樣搞我,搞死你自己就罷了,這是連我的烏紗帽都要搞掉!」
「周相不敢!」
毛五跪爬上前,拉了拉少尉的軍統靴後跟。滿院子老少嗚呼哭嚎。
「我本來就不知道那些珠寶哪裡來的,跟你說了千百遍,你非不信!你光信那個女人說的一切,一個字也不信我,一味地咬定我,我又有什麼辦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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