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大馬金刀地別著洋槍站到了各位邱府人跟前,走在最前頭的張少尉見到大太太如芸,彎腰做了個揖。大太太問,老爺呢?
張少尉不緊不慢地講,「老爺還在距離縣城八十餘里的姑娘坡,如今城外饑民泛濫,那起子亂賊四處造反,為了爭奪糧食,搶燒劫掠,連下榻的旅店也遭了他們的荼毒。老爺被困在姑娘坡一位商會同僚的偏宅中,暫且安全。又怕各位太太們擔心,驅我漏夜進城,快馬加鞭,先給各位太太報個平安。」
眾人心中略微安定,又聽少尉講:「只是還有一件事,需要夫人親自料理。」
他拍了拍掌,後頭兵差將馬車上的箱子悉數抬了下來。這時沈素秋才看清這群人身後還跟著長長一串馬車,馬車裡都有四五隻這樣的箱子。每隻箱子打開來,全是白花花的大米和金燦燦的新麥。
下人堆里忍不住發出「哇」地一聲驚嘆。
張少尉滿是自豪道,「邱老爺說了,現在糧比金貴,他拼死拼活從湘西運來的糧食,可不能讓那些饑民搶了去。暫居姑娘坡只是權宜之計,如果姑娘坡破,將會損失慘重。於是讓我先將這批糧貨送到邱府,請夫人親自開倉,將它們放進地室,憲兵隊會撥人日夜看守,也請太太在府中擇選些年輕壯仆,守好這批糧貨。」
他摸了摸身後的馬,滿臉帶笑:「不怕夫人笑話,進城怕被那群饑民盯上,我特意用了馬車馱運,而非牛騾。對外謊稱車裡坐著的是人,而不是糧。誰又能想到,只有人才能坐的馬車,糧也坐上了呢?由此可見,現今世道,人不如糧。」
大太太如芸接過老爺的親筆密函,確認的確為老爺手筆,且含帶一枚兩人大婚時互送的錦囊玉佩,一改先前的滿臉警惕,笑盈盈地邀請少尉進府里說話。
一群人坐在堂屋,奉上茶水糕點,張少尉脫下制服,又將腰裡的槍摘下,放到了桌上,臉色比剛剛在門口隨和了許多。
「邱家不愧是名門望族,看著這滿屋子男女老少,一個個莊嚴肅穆、有板有眼,還得是夫人治家有道。」
這都是些場面話,如芸隨意聽聽笑笑,沒接他話茬。
張少尉又看了看坐在對面幾位姨太太,各有各的風姿,他像是想到什麼,扭頭對廳上的傅如芸道:「我差點忘了一件事,老爺這次差我來,不僅為了運糧,也給各位太太們都帶了禮物。」
說著命人捧進五個大小不一的匣子,按大小依次交付到各房太太手中。
「我就知道…….」溫靈第一個擺起了臉色,捏著手裡的那隻正陽綠手鐲,看了看,扔到了桌上,「就知道心疼三房。憑什麼她就是帝王綠…….死老頭子就知道偏心!」
眾人將埋怨聽到耳朵里,卻都不做聲。
沈素秋看了鍾雪樵一眼,見她握著那隻帝王綠,興致懨懨,吃午飯前,鍾雪樵差人將帝王綠送到了造夢軒。
「那樣名貴的東西,你送給她做什麼?」沈素秋不理解,「就算你不愛財,那可是帝王綠,我聽說大房年輕時也有一個,還沒你這個這麼大。」
「你沒聽少尉說嗎?」雪樵滿不在意,「如今世道,糧比金貴。你別看府里現在吃好的和好的,要哪天咱也鬧饑荒了,什麼金石玉器都還不如一碗大米飯來得實在,她喜歡那就給她,何必在這種事上費心?」
沈素秋覺得她所言有理,越發佩服雪樵洞察世情的能力。先前她對邱婉凝的那一番話就已讓自己刮目相看,現在聽她說起這些,更加自愧弗如。
夜裡大房難得喊了各房去她那兒聽訓,平日有什麼事都只在白天宣召,沈素秋不敢怠慢,第一個趕到了宛陶居。
隨後二房三房匆匆趕來,鳳霞眼中似有淚光。
四房人先是等了一會,遲遲沒等來溫靈,便也作罷。
如芸和聲道:「白天少尉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府里要開倉屯糧。憲兵隊的人也要入府扎守,只是他們只有白天在,天擦黑就要回兵營。夜班人手,還需推選出個合適人選。」
見各房都沒什麼反應,如芸自顧自道:「老爺的親筆函我已經看過了,茲事重大,一般人他信不過——」
話說到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覺得他不太行,」沈素秋一口否決,「太太忘了,他當初回府,就是因為吃不飽飯。如果派他去看守糧倉,那等於放虎歸山,鬼知道他會不會偷藏糧秣,中飽私囊。」
傅如芸似乎對沈素秋這番話十分認同,看來先前的五十戒尺頗具成效。她想看到的就是這樣大公無私的關係,不摻雜任何眷戀,一心只為邱府考慮。
殊不知,這一番看似拒絕和貶低的話里,也有沈素秋別樣的私心。<="<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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