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糧貨看似油水豐厚,實則也是個燙手山芋。他周鐵生吃不飽飯可能偷吃,那府上其他吃不飽飯的人難道就不會偷吃了?如若真有人偷糧、被憲兵隊的人發現缺斤少兩,那麼問責的肯定是看守糧倉的人。她給周鐵生投否決票看似是為他拒絕了一個肥差,也是想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算是死,他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別人誰也不配。
「可誰讓老爺點名要他呢。」如芸抽出一口冷嘆,「我跟你一樣,都不大喜歡他。但老爺的性子大家也知道,輕易不相信人。難不成讓我們幾個女人半夜挑著燈籠守糧倉?那要真遇到賊人,可就真成笑話了。」
「我覺得,周相他可以。」雪樵看了眼沈素秋,遞出個「你信我」的眼神,「老爺看人的眼光,那是毒火里淬過的。你們忘了當年他捅死那匹汗血寶駒的事了?試問有幾個僕人情急當前,能夠不顧性命地保護東家安全?他既能捨命相護,肯定也絕非貪圖蠅頭小利之人。怕他偷糧,那就額外多給他批些日用吃食就好了,他額外多一份守夜的差事,消耗得多,吃得自然也比別人多,也算是老爺夫人的恩惠了,你們覺得呢?」
傅如芸眼中流露出讚許,她隱約有些埋怨自己忽略了這個三房,平時看著冷冰冰的,偶爾說出些話來倒是在理。
見要商討的事已經敲下定論,如芸也無意再多留各位。她正要叫散眾人,卻見適才一言不發的鳳霞已淚流滿面。
沈素秋和鍾雪樵也有些懵了,要知道,平日裡商討家事,二房是最熱情的一個。今天一句話不說,還哭上了,身為大房的如芸忙差人送上帕子給她擦淚。
「到底怎麼了?」如芸看她這般傷心,抬眼叫散了其他不相干的僕人。
只見鳳霞哀哀戚戚道:「午後姆媽來報,景明和景和又發燒了,來來回回十多天了,再這麼燒下去,腦袋都要燒熟了…….」
她越說越難過,伏在如芸肩頭,痛哭起來。
「還沒好嗎?」
沈素秋想起先前鳳霞讓自己幫忙埋人時提到一嘴孩子生病的事,那時她還以為是二房故意託辭,竟沒想到這是真的,還燒了這麼久,真是罪過。
「郎中請了□□回了,具體什麼病也說不上來。回回餵下藥剛見好,不到半天又燒起來…….我這個做娘的實在沒辦法了…….」
「這麼嚴重,你怎麼不早說?」
如芸有些責備,但更多的是心疼。
「走,帶我們一起去看看。」
四房人領著十來個丫頭婆子,打著七八盞燈籠,往景明景和所在的居所趕。沿途妖風四起,後花園裡群芳亂簇,碎花葉子鋪了一地,更顯陰淒。
傅如芸攬著鳳霞的手,一邊哄慰著這位傷心的母親,一邊快步往池子那頭趕。
結果途經一處門樓時,聽到一陣異響。
那是男女歡愛的呻.吟,極柔,極媚。
眾人身上立刻挑起一身冷汗,大太太如芸面色漲紫,聽得門樓另一側的溫靈鶯歌燕語道:「難為你每天來找我,你慢點脫,看我這回不把你吃空。」
第16章 第十六捧麥 沒人會銘記一朵花的墜落。
「最近府里的野貓兒可真多。」
管家爺提著燈,照了照門樓方向。裡頭人興許聽到動靜,立馬停止了呻.吟。
大太太如芸拂了拂袖,「先去看景明景和,你們都給我記住了,今晚的事誰都不許說!」
這話是說給其餘幾房聽的,也是說給門樓里的溫靈和伙夫聽的。沈素秋不明白,為什麼大太太沒有當即發難。但很快,她在第二天早起時就聽見霞飛苑的丫鬟婆子們諞閒傳,說昨晚上大太太看完景明小少爺和景和小姐之後,秘密宣召了四房的溫靈。兩人在房中說了許久的話,四太太出宛陶居時天都快亮了。
有眼細的人發現她手臂上布滿了鞭痕。
周鐵生還是如老爺所願,成為了守糧隊的頭目。由他管理馬房幾個年紀相當的壯漢作為幫手,儼然一副新官上任的氣勢。他找回了些三年前的風采。
要知道,曾經他在邱守成身邊也是僅次於管家爺的存在,現在雖說大不如前,但鎮守糧倉乃府中要差,晨昏交接時難免要和憲兵隊的那些兵魯子打交道,他們喜歡周鐵生剛正耿直的性子,周鐵生很快混成了男人堆里的紅人。
憑著身任要職的幾分薄面以及先前五十戒尺的責罰,他和沈素秋之間也不用像之前那樣刻意避嫌。兩人時不時也會打個照面,都規規矩矩,並無曖昧,府里有些人很快放寬心來。
這一日,沈素秋正想將納好的幾雙鞋送到溫靈那兒去,聽說她又病了,不吃不喝地在造夢居里待著,十來天都沒出門。
沈素秋心裡記掛,想著看完她之後再去看看二房,不想出門撞見周鐵生抱著一袋米迎面向自己走來。
她迅速調了個頭,轉身太急,身體驟然失衡。就在跌下地的那一瞬間,周鐵生丟開懷中大米,如一塊可靠的山岩般,扶住了女人。
沈素秋一時慌亂,別過頭去,於是被拽得更緊了。
「米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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