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尚書平生只去過兩次潁川,一次是迎娶陳氏,另一次是在盧嶠十歲那年,接他回京城的弘文館讀書,甚至陳氏在潁川病重時日無多的時候,盧尚書也沒有回潁川一次,就連盧嶠回潁川為母親侍奉湯藥的機會,也是求了他許久,才得來的。
盧尚書來接盧嶠回京城的那日,盧嶠恰巧與荀遠微、荀遠澤出去玩了,當晚回家便被盧尚書帶走了,甚至沒來得及給荀遠微道個別,回到京城後,便被盧尚書罰著在盧家家祠跪了一天一夜,最後還是剛從娘家回來的王老太太得知此事,才將盧嶠從祠堂領走。
荀遠微在意識到他的視線後,將頭轉過來,與此同時,盧嶠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的心頭忽然浮上一層忐忑不安來。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不用多久,便到了院子中擺著宴席的地方。
荀遠微進去女客席面上,和王老太太祝了壽,便又如往素一般到了男客那邊的席面上上座。
陪在荀遠微身邊席上的是盧嶠,而往日宴席上,這個位置上,應該是戚照硯。
荀遠微與眾位和她敬酒的臣子推杯換盞幾番,心中卻湧上一層莫名的擔憂和忐忑不安。
也不知戚照硯如今怎樣了?
算來她已經有許久未曾收到過他寄過來的信了。
千里之外的定州城郊的鐵礦。
在石縫中突然射出幾道冷箭的時候,戚照硯動作迅速地閃身躲過,又旋身將那幾支朝著要自己命而來的箭矢捏在手中,匆匆朝後閃退了幾步,才看看躲過那些暗箭。
他不由得感慨了句:「還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戚照硯說著翻手將捏住的那幾支箭矢拿到眼前,打算仔細觀察一番。
但在看到箭矢的尾羽和木桿上刻著的紋樣的時候,他的瞳孔突然一顫。
這幾支箭,不由得讓他的思緒飄到了四年前自己在奚關和檀州之間被埋伏的那場戰役中去。
這支箭的模樣他再熟悉不過,當年就是這種紋樣的箭支,讓他率領著的突圍出來的精兵悉數亡命於檀州城外五十里的地方,也讓他被擄掠到靺鞨,讓靺鞨人對他進行了長達半年的侮辱與折磨。而類似的紋樣,他在靺鞨的時候也見過。
後來是他如何也不肯屈服,靺鞨人或許是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便以為他死了,恰好碰上他們因為季節的緣故要遷移王帳,所有人都以為他命不久矣,遷移王帳帶上他這麼個戰俘累贅又實在是麻煩,便將他扔到了原地,任他自生自滅。
他一個人,身負重傷,憑藉太陽的方向和灌木的影子,居然真得在大漠之中找到了方向,一路向南走去,他只記得自己看到過五次太陽的升起,卻在看到城牆的時候,實在撐不住,暈倒在了原地。
再醒來時,便已經是被荀遠微救回了檀州城。
但那支箭的模樣,他幾乎要鐫刻進腦海中,他終此一生,也不敢忘卻。
如今再看到一模一樣的箭矢的時候,他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箭矢,堅硬的箭杆,竟然就這樣被他捏斷了。木頭斷裂的小刺也劃破了他的掌心,讓他的掌心中布滿了血痕,他卻渾不在意,甚至彎了彎唇,就像是苦求多年的答案終於被找到了一般。
疼痛讓戚照硯的神識從過去中回過來,他看向剛剛射出冷箭的石頭縫隙。蹲下身來撿了個小石頭,往中間的空地上一扔。
等了半晌,兩邊的石縫中並沒有什麼動靜,他才重新走到那處石洞的入口處。
石洞的入口狹小得很,看起來僅僅容得下一人貓著腰出入,並且入口處儘是雜草,若不是細細觀察,根本不會發現這座已經「被封禁」好幾年的鐵礦的蹊蹺。
戚照硯觀察了兩邊的石壁,初步判斷出是機關,應該是為了防止外來人入侵。
眨眼之間密密麻麻數十支箭突然冒出來,稍有不慎便容易殞命於此,但既然是機關,即使是僥倖躲過,但在此處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只怕要不了多久,設置機關的人便會察覺到。
戚照硯知曉自己在踏入這裡不慎觸碰到機關的時候,便已經暴露了行跡,他想起離開長安前,荀遠微為自己披上大氅時的溫聲囑咐,其實他很清楚,對他而言,目前最好的選擇便是趁著還沒有人發覺抵達迅速離開,再做打算。
但在想到荀遠微的那一刻,他更多的是不想讓荀遠微的期待落空,他不想在定州待上好幾個月,最終什麼都沒有查出來,又一無所獲地回長安。
他再也不想看到荀遠微失望的眼神了。
於是他心下一橫,打算一探究竟,卻不是通過這個入口。
戚照硯在周遭環視一圈,發現背陽處的山石上也同樣掩著一圈雜草,乍一看似乎沒有任何問題,但在意識到這座鐵礦中有別的秘密後,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處雜草的不合理。
於是他並未在這齣多留,而是疾步走到背陽處,試探了幾番,用手掌一撐,便借力攀爬上了那處石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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