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太子哥哥,你當真要立太……
「父皇您還給六哥送了選妃畫像?」柳沛插話。
官家冷道:「哼, 送是送了,但恐怕你六哥已經丟到不知哪去了!」他看向柳湛,「待會讓他們再給你遞一套。」
柳湛叩首:「父皇慈心之愛, 所賜畫冊兒臣珍之重之, 對天起誓從未起過半分棄置念頭。只是賑災事忙, 暫無暇它顧,還望父皇明察!」
官家聞言卻瞥向柳沛:「阿七,你先退下, 朕與太子還有事議。」
柳沛眼珠滴溜, 應了聲喏,就往外走, 聽見背後官家訓斥柳湛:「是無暇它顧還是心裡有人?別為了一個玩意迷眼,做出昏頭昏腦,本末倒置的事情。」
柳沛抬在腰腹的手頓了下,仍往殿外走,裝作未聞。
而下首柳湛已拱手否認:「父皇且請放
心,兒臣自知主次秩序,亦早有開枝散葉之心, 只是國以民為安危, 兒臣憂心糧荒, 真、揚、楚、泗, 皆見饑民,兒臣做夢想的都是四河調糧事,實在無心其它。」
這番話一開始是不願牽涉萍萍, 後面講順嘴了,憂民疾苦,夜不能寐, 卻是肺腑實話。柳湛腦海中浮現最近兩月各地所見,禁不住同官家詳稟起災情,想再多奏免些賦稅。言語間殿門開啟關閉,柳沛走遠,官家擺手道:「好了,夠了。」
不想再看逆子演憂國憂民。
柳湛一怔:官家莫不以為自己演的?
他再嫌惡這位父皇,也未料到會如此,要知道在柳湛少時,官家雖私德有虧,但政績上十分清明,勵精圖治。
沒想到人老了,連這也昏聵。
柳湛恭順垂首闔唇,卻在無人瞧見處蹙眉,心謗腹非,父子間溝壑再深一分。
官家背往龍椅上靠,微垂眼皮,其實他不僅不想聽稟災情,私心亦不願見柳湛成親,延綿子嗣。
命數皆道官家去年有坎,若能挺過壽至百年,若不能便折在這一年。官家憂心忡忡,尤其中元節太后突然附身託夢,嚇得他之後數月都舉頭畏觸,搖足恐墮,驚恐萬分,直至年關。
年一過,立了春,官家心境就不同了,不再畏懼,膽逐月大,甚至生出盛年時的雄心壯志,要再多生幾個龍子,再加上八、九大王,二十年後從中選出最稱心如意的儲君。
官家明知柳湛不願,還催促他成婚,不過是做做樣子,這樣久不立太子妃,百官參的就是太子,而非天子。
眾口鑠金,將來也好因這由頭再廢柳湛。
嘶——
官家如呷茶般呷了下唇,忍住,挺直背,不喊痛。
他足底的瘡口已經越來越大,蔓過腳踝,還有向上爛的趨勢。
不僅晚上無法入睡,白日行走亦愈發艱難。
就因為這,不得不用柳湛。
官家想到這,心中一恨。
官家待足痛緩解了些,才啟唇吩咐:「娑羅奴,今年的郊祀你代朕去吧。」
柳湛抬起雙臂,立直上身,再匍匐下拜:「兒臣遵旨——」
他早收到尚寢局線人報回,官家如今無論就寢還是臨幸,已俱不褪襪,想來那腳爛得不能見人,快不能行走了吧?
所以去南郊祭祀這類不能全程乘輿的事,都差遣柳湛跑腿。
但秋九月的演武大閱,明明也要攜百官登台,官家卻隻字不提,準備強撐病腿,親力親為。
官家在懼怕什麼?
柳湛額頭貼地那一霎閉上眼,徹底掩藏眸中的陰鷙和狠厲。
*
柳沛出殿,沿著水缸走,順手撥了一路碗蓮,再出福寧宮,甩乾淨手上水珠,撮口吹氣,音是哨音,用的卻《摸魚兒》的調子,腳步輕快。
前面好像有人?
孤身一個,迎面走來。
柳沛促眸,瞧清是萍萍後,立止嘯聲。
他躲進翠綠叢中,等萍萍走過少頃,再鑽出來,悄悄跟上她。
等到了近處,指尖一拍萍萍右肩,她魂都要嚇飛,轉過身見是柳沛,怒氣更甚,卻生生咽下呵斥,屈膝溫聲:「奴婢參見七殿下。」
她沒即刻站直,柳沛便也屈膝,微微彎腰,與她平視:「紫絮——」
二人正處湖邊,蜻蜓低飛,繞來萍萍身邊,不知怎地,萍萍忽然就覺得身上黏膩髒灰,想回去沐浴。
柳沛抬手驅走蜻蜓,笑道:「紫絮,你關了幾個月,本王也關了幾個月,看起來咱倆都瘦了。」
萍萍旋即接口:「奴不敢同殿下相提並論。」
柳沛抿唇,鼻息笑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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