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子轉得很慢,但就這樣慢慢地想,從柳湛問她想不想去焦山,到孤身坐船,要帶回的「妝奩」,一直想到柳湛突然出現在碑林。
「是不是還不舒服?」柳湛柔聲關切,「要不再躺會?」
萍萍搖頭,過了片刻,才問:「官人,你是不是有事瞞我?」
柳湛目往左眺,看那幔帳。
萍萍始終凝視柳湛眼睛,哪怕他沒對視,她也端詳那雙眸子,阿湛應該還是喜歡她的吧?情沒有變,只不過他忘了……
「官人,這些年你真的是在林員外家做長隨嗎?」萍萍平靜緩慢問出口,「那天早上,你有沒有想過等一等,我們一起坐船?」
柳湛聞言不由自主抬眼,與萍萍對視,在對上那一霎他突然極害怕此刻萍萍的眼神,急忙站起坐到床上,用身。體代替手扶住她:「我不知道你一個人去會變成這樣,到了碼頭沒找見你人,我從來沒有那麼急過。」
萍萍聽他講得急切,語氣誠懇,心道從前那些記憶,還有想起來的可能。
他只是忘了,才這樣。
柳湛想把她摟緊,才覺踏實,卻顧忌萍萍身上傷,不敢用力觸碰,因為急,他的坐姿也不太對,身子扭著,手別著,格外難受,但只要萍萍舒服就好。
柳湛始終保持這個姿勢講:「說來話長,我的確是長隨,但員外卻不是普通員外,他是當今御史中丞林元輿,林公。我這幾年都在他家中做護院。林公南下調查一樁偽。鈔案,牽涉頗多,臨行官家特意叮囑了要低調,免得打草驚蛇,所以不得不瞞。我也不願你知曉過深,徒增擔心。你在焦山見到的那些人,便是私印偽錢的賊犯,希顏心急,為引魚上鉤,私下扮作也想作偽的商販與之交涉,此事我不知情,若我曉得那包金子是用來交易的,打死也不會允你一個人上船。」
不敢用力摟,柳湛就將腦袋湊近了些,貼在萍萍的頭頂,心才稍稍踏實他主動摩挲她的青絲:「我保證以後再不瞞你。」
他說,她便信了,因為這是她的阿湛。
不僅是一個眼神就心意相通,捨命護她的阿湛,而且是記憶那個義不負心,忠不顧死的阿湛。
她腦袋稍稍往後,倚靠上柳湛胸膛:「我記憶里的金山寺方丈肯屢次出手救我們,就是因為你也曾幫過他們,那時有群惡霸大鬧佛堂,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打跑了他們,自己也受了傷。你答應方丈此事莫再提,回到家後便不說,我以為你是尋釁胡鬧受的傷,罵了一頓,你也不反駁……對了,我在碑林和他們交易時,他們說有個箱子給蔣小官人,類似妝奩,當時掉到地上了,你們可有拾到?沒影響御史大人查案吧?」
「你受傷後我就急匆匆抱你尋醫,旁的一概不清楚,等你病好了我們可以一道問一問。」他看看懷中佳人,低下來,第一次主動吻了萍萍,啄在額頭,一觸即分:「傷你那個伶人逃跑了,我一定會抓到她,嚴懲不貸,為你報仇。」
萍萍微微扭轉身子,柳湛趕緊隨她姿勢調整坐姿,始終穩穩扶好。
萍萍仰面,本來也想在他額上回以一吻,卻高估了自己重傷後的力氣,踮不到那麼高,只落在唇上。
她不是個扭捏的人,遂將錯就錯,閉上眼就唇粘唇。
柳湛下意識收臂將她擁攏些,也閉上眼,須臾便燙如烙鐵,挨得太緊,怕她能感受到,又念著她才轉醒,身有重傷,遂後傾分離。
柳湛手仍扶著,人卻下了床:「你身上不好,應當好好歇息。」
萍萍的確虛弱,應了聲好,柳湛便扶她躺下,蓋好被子,才道:「你先睡,我到外面守著。」
「不用守,
「萍萍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剛抓到賊人,正是諸事要忙,你快去幫林公,我這裡能照顧好自己。」
柳湛猶悸,哪願意再讓她孤身一人,他朝床。上的萍萍點了點下巴:「你先睡。」
說完出去,輕輕帶上門。
蔣望回已無聲候在門外許久,他眼睛傷了,罩著一圈黑紗。
柳湛轉身時目光掃過蔣望回,卻未停駐,他朝前下台階,冉步院中,直走到中央石凳石桌的休憩處,才駐足。
柳湛挑了只石凳坐下,面朝萍萍所臥廂房,她聽不見他言語,他卻能時時刻刻督守著她。
石桌上方搭有垂絲海棠的花架,眼下季節花尚未開,日輝透過綠葉和木架的縫隙,斑駁投到桌面上。
蔣望回跟得算緊,柳湛坐下不久他便來了,正往凳上坐,柳湛關切:「眼睛好些了嗎?」
蔣望回點頭。
柳湛又道:「這些日子走路慢點,別像剛才那樣快。」
蔣望回埋首道了聲謝。因著柳湛這幾日只守萍萍,不曾過問偽。鈔案,蔣望回便向他匯報:「胡氏父子那廂,林公還在審。」
其實又查出官銀也有問題,但前因後果,乃至證據皆不詳細,蔣望回打算等十拿九穩了,再稟柳湛。
他只說些確定沒眉目的:「胡忠恕說上方有保,恐怕是揚州那位,然而我們卻始終找不到絲毫證據,那位……撇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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