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悵雪沉默了下,又將這條腿抬起來,蹲在了耿明機跟前。
他將兩手擱在膝上,詢問:「還聽得到我嗎?」
耿明機扯扯嘴角,哈哈乾笑起來:「聽得到。」
沉悵雪方才斬落了他身上魔氣,用自己的靈力護了他一下,讓他心魔暫散。
一時半會兒,心魔是不會來了。
可這方法並不能淨心,無法對他的魔氣斬草除根。心魔很快就會捲土重來,沉悵雪得速戰速決。
「你來做什麼?」耿明機竭力轉轉眸子,盯向他聲音的方向,「你……看我笑話,看不夠麼?」
「看不夠。」沉悵雪說,「過去,同門見我被長老罰跪折磨,皆是看笑話一樣偷笑。」
「那樣的日子,過了五十餘年。如今寥寥幾次,我怎麼看得夠。」
耿明機沉默了。
這一次,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笑出聲,高高在上傲慢至極地說些居高臨下的話。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沒有說話。
沉悵雪也沒有說話,兩人之間安靜了很久。
安靜得他們能聽到竇嫻在屋子裡害怕地抽泣。
聽到這陣抽泣,耿明機眼睛裡突然迴光返照般的亮了一些。
他費力地歪歪腦袋,往那處看過去。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沒說什麼。
他又揚揚頭,看向沉悵雪。
不知想了什麼,呆呆望了會兒沉悵雪,他突然笑了。
「只可惜,你看不了……幾次了。」耿明機咽下嘴裡的血,咧嘴笑著說,「我入魔到這個地步……掌門,不會再放任我了……」
「我沒有幾日了,馬上就會被……殺。」
「您倒是了解掌門,」沉悵雪說,「此事已經交給師尊了。」
耿明機突然大笑起來。
他笑得聲音嘶啞,聲音帶血,嘴角邊都淌出鮮血來。
他翻過身,面朝著蒼天,聲嘶力竭地大笑著。哪怕喉嚨都笑得啞了,幾次失聲,卻仍然不知痛似的笑著。
瘋了一般。
「交給你師尊……交給你師尊!」他語句斷斷續續地啞著,一灘爛泥一般躺在地上大喊,「我這般……豐功偉績!交給你師尊!!」
「我為……這個山門,受了多少苦,打了多少架……流了多少血!」
「個個說著……仰仗我……一出了事,全都刀劍相向……!」
「這便是同門!!」
耿明機瘋了似的大喊一通,又將雙手顫抖著費力抬起,朝著天空,撕心裂肺地喊,「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若無那隻狐狸……若無……那隻狐狸!!」
他喊到此處,臉上的憤怒突然慢慢褪了下去。
他的兩手突然失了力氣,咚地兩聲,砸到兩側地上。
耿明機突然毫無徵兆地平靜了下來。
呆呆望了片刻漆黑的天井,他又抬抬頭。
他眼中突然又浮現起恨意來:「我沒錯……錯的儘是,你們這些……畜生。」
沉悵雪早知他死不認錯的本性,並不意外,只點著頭。
「你想要我如何?」耿明機瞪著他,「玉鸞……你們……究竟想讓我如何!?」
「既叫你們殺了我,為何還不動手!?」
「你們想讓我死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可能!掌門不可能同意!!我就算入魔,也必須得被雪藏……不然,天決門的那些醜事,全都會被流傳出去!!」
「你們非要我死在外面,就是推天決門入地獄!」
耿明機大聲嘶喊,沉悵雪只是冷眼看著。
「我得了桂冠。」沉悵雪突然說。
被這句話突然打斷,耿明機嘶喊的話語一滯。
愣了片刻,他皺起眉眼,憤恨道:「那又如何。」
「三十年前,我也得過桂冠。」沉悵雪看著他的眼睛,「那次得了桂冠,蒼水流給了我聽悲劍。可是回了山門,長老卻狠狠責打了我,還將我關了半月柴房,暗中更用法咒壓迫,逼得我在柴房現了原形,遭了同門好一陣恥笑。」
「長老那時說,是怕我在外面太過招搖,惹得外人發覺靈修身份,才讓我漲漲記性。」
「我那時也是傻,便就那麼傻傻信了。」
「後來數年,我再也沒敢在大會上全力以赴。」沉悵雪說,「長老,你其實心裡明白得很。」
「以我的劍法,之後數年,我都能與他人一爭桂冠。」
「你不敢讓我出頭,是怕日後吃了我,無法向天下交代。」
耿明機喉頭髮哽,眼中仇恨未消,反倒越發憤怒。
「那又如何……!」耿明機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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