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忍冬一身血地倒在屋子裡。
耿明機神色大變。
「忍冬!」
他撕心裂肺地喊了聲,顧不上自己仍在咳嗽,立馬扔了劍,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跑進屋子裡。
他一把推開擋在門口的沉悵雪。
沉悵雪往後退了兩步,又淡然地走上前,望著耿明機跑進屋子裡,把白忍冬從血泊里撈出來,晃了他兩下。
白忍冬抗打,被搖晃了幾下,竟然就猛烈地咳嗽起來,醒了。
耿明機鬆了口氣,把他拉在懷裡,拍著身子,又兀自咳嗽起來。
屋子裡沒有點燈燭,一片漆黑。
好在今晚月色很亮,在外面灑了一地銀月光。
耿明機咳嗽幾下,又看向沉悵雪:「你究竟,有何事?怕不是聽到了流言,來看此處笑話吧。」
沉悵雪往門框上不緊不慢地一倚。
他依然抱著雙臂:「養我這麼多年,如今我在您眼裡,竟是這般沒安好心的東西。」
耿明機冷笑:「難道你不是?往日裡不見登門……如今我落魄了,反倒巴巴兒地上門來……不是看笑話,能是什麼!?」
沉悵雪沒說話。
他偏著頭,並不作答,只是冷冷地望著耿明機。
那雙眼睛過於陰冷,耿明機莫名心中發涼。
他將白忍冬抱緊幾分,硬著頭皮道:「做什麼!?」
他聲音有些抖。
「長老,」沉悵雪問他,「時至今日,你仍不覺得自己錯了麼?」
此話一出,耿明機就跟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突然提高聲音,怒了:「又來!我何錯之有!?」
「你不過是覺得你在我這兒受了冷落,受了虧待罷了!你覺得我對你與對其他弟子不同?那又如何!?你就是一畜生罷了!我將你養這麼大,已是仁至義盡!」
「當做爐鼎養至今日,也是仁至義盡麼?」
「那是靈修的命數!」耿明機大喊,「怨我做什麼,還不是你沒投個好胎——噗!」
他又咳血了。
白忍冬急切地喚了他一聲師尊,顧不上自己身上重傷,竟然爬起來,幫耿明機拍著後背。
沉悵雪看得稀奇,歪歪腦袋道:「你都被他砍了,還這般關心他?」
白忍冬瞪了他一眼,沙啞道:「師兄……別亂說話!是我有錯……在先,師尊教訓……是應該!」
沉悵雪無話可說。
他不搭理白忍冬,在一旁靠著門框,繼續冷眼瞧了許久耿明機咳血,沉默良久,終於道:「長老果真不會知錯。」
耿明機咳得氣喘吁吁,雙眼通紅,仍然不甘又怨恨地死死盯著他,低聲說:「我本就無錯!」
沉悵雪突然揚揚嘴角,笑了起來。
這一笑卻絲毫沒有嘲諷或諷刺之意,那與他平日掛在臉上的溫和笑意毫無不同。
「長老自然不會知錯。」他說,「我也是與你呆了百年了,早知如此。」
耿明機哈哈笑出了聲來:「裝什麼高高在上……你一個畜生,懂什麼……」
「我自然是懂的。」沉悵雪說,「如今這遍地的血,干曜宮也流過。」
「都是從我身上流出來的。」
耿明機神色一滯。
沉悵雪在突然微滯的空氣里感受到了他的僵硬。
這一瞬間,沉悵雪心中滔天的恨意衝到了心頭上。
可他仍然面無波瀾。
他望著黑暗裡耿明機的眼睛:「你的恨,我受了百年,我怎能不清楚你。」
「你全家被殺,你一個人在大雪封山的時候上了上玄山。所有人都敬佩你的執念,是仇恨讓你走到了今天。」
「你手刃了仇人,可仇人為得生機,臨死前化作了你妹妹的面容,想要從你劍下逃脫。」
「所以,你殺了自己的『親妹妹』。」沉悵雪說,「你自此難以放下。可仇人已死,天地之間,再無一人該受你的恨,你的仇恨無處可泄。」
「人人都要你放下,人人都說狐妖已誅。你放不下狐妖死時的那張麵皮,所以仇恨如野草般瘋長。」
「你其實根本不想修道,更無意做什麼仙人。」沉悵雪聲音淡淡,「你只想修得力量,為血親報了血仇,回去做一介凡夫俗子,守著田地,與親族了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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