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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痕的眼睛動了動,慢慢挪動漆黑瞳孔,看向這隻飛蛾。

系統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你是裝的?你昨晚清醒著?」

謝痕很虛弱,他昨晚強逆脈息硬逼自己吐血,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什麼力氣,頭頸靠在軟枕里,乾涸嘴唇動了動。

「不是你教我的嗎。」

——讓他愛上我。

愛上就不會忘了。

愛過謝痕的燕斬玦,會在一個可笑可悲的失敗者死後,死得連點痕跡也留不下後,成為一塊活著的碑。

系統:「……」它不是這個意思!

但已經晚了,謝痕似乎覺得這樣更不錯,他被系統叫醒,研究了一會兒手腕上系的雪白鮫綃,沒有扯動它。

沒有,謝痕撥著它玩了玩,隨手就解開拋落,燕斬玦綁人的辦法實在很拿不出手。

謝痕看了看系統。

意思很明顯。

系統無可奈何,飛蛾撲閃著翅膀過去,鱗粉撲簌落下,讓燕斬玦陷入沉睡。

那隻叫人挑斷過手筋的冰冷手掌,覆著燕斬玦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緩緩摩挲。

系統問謝痕:「你要逃跑嗎?」

謝痕慢慢開口:「怎麼跑?」

系統語塞。

謝痕什麼也做不了、哪兒也去不了,已經是個任人擺弄的殘廢。

他只是找到那個裝藥膏的玉盒,耐心地捻過一圈,蒼白泛青的指尖沾出角落裡的丁點碧綠藥膏,擦在燕斬玦頸間的舊疤痕上。

暴殄天物。

這是中原女子用來祛疤的靈藥,日日塗抹就能消去印痕,千金難求。

拿它活血化瘀也不是不行,但畢竟浪費了。

謝痕垂著眼,一點一點,給燕斬玦塗抹最後剩的藥膏,用掌心覆著。

溫熱的頸脈在掌下搏動。

他已經給不出能融化藥膏的體溫。

「你知道嗎。」謝痕隨口聊天般,同系統說,「燕斬玦很好騙,就吃這一套,他還教我,上藥要輕輕的。」

系統愣了愣,看著謝痕的動作:「你本來不會嗎?」

這話讓暴君不高興了。

謝痕是個很傲慢的亡國之君——當然這也在所難免,他生來就是要做九五之尊的,哪怕是傀儡、是金絲牽扯的玉偶,是祭壇上早已備好的祭牲。

「暴君」這名頭也是因為謝痕殺了不少佞臣權臣,他甚至妄圖在亡國的最後一年變法,推行改革。

他已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謝痕無視這種愚蠢的問題,並不回答,只是用有點新奇的態度,用更輕的力道,慢慢摩挲燕斬玦的喉嚨。

這是皮革磨出的痕跡,沒有傷口,沒有流血,所以不容易發現。

但經年累月,不知不覺落下印痕。

「留疤了啊。」謝痕說,指腹輕輕撫摸,「應該用軟一點的……」他想了想,看到白紗,「該用香雲紗的。」

不過那種軟弱的東西,要拿來配北地的新王,又有些缺乏英雄氣了。

謝痕這姿勢不舒服,他自己又坐不住,系統扶著他很吃力,無意間看到松垮的衣襟下,是謝痕胸口的傷疤——很多,多到不可思議,謝痕在位期間被人行刺了上百次,最早的一次是他在襁褓里。

從懂事那天起,謝痕給自己上藥,給自己裹傷,這被他視為不能示於人的恥辱。

「謝痕。」系統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它扶著謝痕慢慢躺靠回去,「你以前,一直以為上藥就是應該很疼的嗎?」

謝痕並不那麼好交流,絕大多數時候系統只能自言自語,謝痕不總是回答他的問題。

謝痕看窗外北歸的燕子。

漆黑瞳孔像枯涸的、早已死亡的井,空洞寂靜,含著些不變的弧度。

謝痕又嘗試模仿別的,比如昨夜燕斬玦抱他,但自己做這種事實在索然無味。

系統又多嘴:「就算想被人抱,也不能用你那種辦法啊,你的身體已經很差了,這樣逆轉脈息自傷吐血,是會死得更快的……謝痕,你是不是冷?」

系統徒勞地幫他蓋上幾層被子,沒什麼用,北地的雨很涼,謝痕在被子裡不停發抖,臉色霜白,很快就發起了燒,青白臉色下透出高熱的潮紅。

謝痕不讓系統關窗,依舊看那兩隻燕子忙忙碌碌,在雨里穿梭搭巢。

兩隻燕子在雨水裡翻飛,自由愜意,交頸依偎。有一陣風吹得有點猛了,燕子剛銜來的稻草險些被吹落,謝痕的胸肩也無意識跟著動了動,仿佛想要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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