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斕冬看起來並不喜歡吃東西。
但這事不能由著喜不喜歡來,厲珩坐在浴缸邊上,握著勺子,嘗試勸說季斕冬吃下一口咖喱牛肉飯。
「明天我會下廚。」厲珩柔聲說,「季斕冬,你得吃東西。」
季斕冬枕在浴缸邊沿。
蒸騰的水汽,像是把這雙眼睛洗過一遍,讓它更黑、更乾淨,厲珩忍不住俯身親了親。
季斕冬顫了下。
他終於啞聲開口:「不舒服。」
他不明白這種接觸怎麼能剝奪意識對身體的控制。
失控意味著危險,意味著毀滅,意味著死亡,日子很不好過,但季斕冬並沒想立刻就死。
他認為自己不喜歡被親。
被親不舒服。
「那你來親我。」厲珩倒是很好商量,「吃口飯,求你了,我的同夥忽然餓死在我的浴缸里,我明天會被批捕的。」
這麼一句「求你了」被念得沒半點態度,稍微有點幽默細胞,也知道厲探員這是在講調查局笑話。
黑淨堅硬的眼睛動了動。
季斕冬抿了下破損的唇角:「同夥?」
「同黨?共犯?」厲珩換了幾個詞,讓當事人自己挑,「一條在線的螞蚱?」
大概有點過頭了。
季斕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會兒,向前傾身,含住那一勺帶有大塊牛肉的咖喱飯,慢慢咀嚼。
食物立刻引起喉嚨和胃的劇烈痙攣,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疼得厲害,他不得不閉上眼睛。
溫暖的手掌覆住他的胃,慢慢按揉。
厲珩索性也三兩下弄去礙事衣物,進了浴缸,讓季斕冬能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肩上,試著餵季斕冬喝下一點能暖身體的熱咖啡。
季斕冬把這些咽下去,在驟然進食引發的眩暈里閉上眼睛,他不記得厲珩能煮這麼好喝的咖啡。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喝過厲珩煮的很難喝的咖啡。
「咖啡粉。」厲珩承認,「我買的速溶咖啡,剛沖的。」
季斕冬:「……」
厲珩看見季斕冬很不想被發現地笑了下。
少年冰冷的殼子像是有點融化,至少被撫摸後腦和脖頸、破損唇角抿起的時候,下頜會稍上揚,顯得很放鬆。
很……乖。
很好親。
厲珩撫摸季斕冬的頭髮,力道剛好,指腹抵著頭皮慢慢打圈,這能緩解高度緊張引發的頭痛。
厲珩替他擦洗,小心避開淤青,儘量不讓還在滲血的傷口沾水,季斕冬認為不用這麼麻煩,囫圇吞完一份便當,拿過香皂,掬了捧水潑在臉上。
食物和熱水讓少年變得溫熱乾淨。
眉睫漆黑,瞳孔明淨,雖然臉色難免依舊蒼白,也沒什麼表情,但眼裡清晰映出厲珩。
「我帶了伴手禮。」季斕冬說,「厲……珩。」
他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有些遲疑,但仿佛並不陌生,唇齒舌頭自然知道怎麼擺放。
伴手禮是蛋糕。
忘在那個衣櫃裡了。
厲珩點頭,他摸了摸季斕冬的臉,這次是暖和的,少年的身體好養,容易恢復,只要大口吃飯。
季斕冬問:「接吻嗎?」
這句話也似曾相識。
厲珩笑了下,很輕,他伸手抱住近在咫尺的人,點點頭,他們在明亮溫暖的燈光下接吻。
季斕冬有些需要試著修正的習慣,比如無意識地渴望痛苦,這讓一些事變得近乎自虐。
厲珩輕輕摸溫暖的頭髮,柔聲討論:「講道理,要疼也是輪到我吧。」
季斕冬的身體打顫,稍長的額發垂在眉弓,胸口起伏,薄薄的眼皮揚起,讓這雙依舊有些冰冷的黑眼睛像把漂亮到極點的刀。
季斕冬沉默著,靜靜看他半晌,才說:「不關你的事。」
他像在說眼下的事,又像在為今晚這一趟衝動作總結——季斕冬只是忽然想見一眼厲珩,所以就來了,過了今晚就走。
他是個被陰魂糾纏不散、被弄得很髒的東西,是半個少年犯。
所以兩個人莫名其妙扯在一起,不關厲珩的事。
痛苦不關厲珩的事。
罪惡不關厲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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