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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斕冬到底被吸引了注意力。

季斕冬端詳了一陣厲珩,慢慢在他的掌心寫:我們認識?

「認識。」厲珩攏著這隻手,在凜冽的夜風裡牢牢護著瘦削的肩膀,「可能你不信,季斕冬,目前暫時是我在負責遛狗和急救車。」

這說法有趣,季斕冬輕輕笑了下。

發現有趣的體驗,他微仰起頭,睫毛倨傲地垂落,任憑厲珩親他的眼皮。

季影帝又犯了頤指氣使的毛病:多講點。

他們周圍的人在忙碌著給直升機找個能停穩的高度,忙著固定牽引繩和保護索。直升機落不下來,他們得把垂死的證人和厲組長一起吊上去,飛往最近的醫院。

手電光亂晃,人聲嘈雜,光影不斷變幻。

於是厲珩趁亂編故事。

仗著季斕冬不記得,厲珩編造出新故事,故事裡他們至少已經同居三年以上,因為布丁的大小已經相當可觀。

故事裡厲組長很慘:遛狗回來,高高興興帶了加十勺糖的小米粥和大塊肉的透汁排骨包子,但滑了一跤,被狂喜的布丁拖進泥坑忘情打滾。

粥灑了,包子被布丁偷吃了,厲組長號稱要燉狗肉但其實不敢,只能抓狂地拖著一頭泥豬去浴室洗澡。

厲組長不比三流編劇的水平強。

但什麼也不記得的季影帝,看起來聽得完全津津有味。

仿佛短暫忽略了威脅著這具身體的、無處不在的劇烈痛苦,忽略了嚴寒,忽略了近在咫尺的死亡。

季影帝詢問更多細節:我呢?

「你被暫時冷酷隔離在浴室門外。」

厲珩合理分析:「不然泥豬會一邊搖尾巴一邊要你抱,我們家要重新請一個十人以上的專業團隊清理全世界的泥巴。」

季斕冬笑著咳嗽,他的神情很輕鬆,枕在厲珩的肘彎,微微仰著頭,看近在咫尺的面孔。

厲珩輕聲問:「看得清我嗎?」

季斕冬微弱搖頭,還彎著眼睛。

他太虛弱了,曾經清亮的瞳孔像是蒙著層白霧。

厲珩就握住他的手,幫他摸索清楚自己的臉,從眉毛、眼睛到鼻樑和嘴巴,最後厲珩親吻這些手指,它們微微後縮了下。

季斕冬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糾結這件事:「排骨包子。」

描述很殘忍,「大塊肉的透汁排骨包子」比乾巴巴的四個字引人注意多了,故事裡連布丁都吃到了包子。

厲珩親了親他的耳朵,蒼白皮膚因為這個泛上一層淡紅:「很香,吃過嗎?」

季影帝有點要強:「吃過。」

厲組長笑了:「說謊的人要被親。」

他陪著季斕冬,完全不管附近有沒有什麼別的人。他試著落下些很柔和的、雪花融化似的吻,季斕冬的身體微微發著抖,少年殘留的鋒利冰冷仿佛也跟著消融,變成某種迷茫。

季斕冬輕聲說:「厲珩。」

厲珩用落在手指上的吻做回應。

季斕冬收攏手指,他不知道為什麼抗拒,不知道這種趨利避害由何而來,厲珩的親吻讓麻木的身體復甦,最先恢復的知覺是左肋下劇烈的疼痛。

沒人喜歡疼。

季斕冬閉上眼睛。

疼痛蔓延到眼皮下,在足以把任何東西凍僵的極限低溫里,它顯得燙。

季斕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厲珩。」

季斕冬的心跳很不穩定,說話十分困難,何況隔著氧氣面罩,發出的聲音也模糊不清。

厲珩不想讓他多浪費任何力氣,把人小心托起,在胸口靠穩,握著季斕冬的手,讓他在自己手上寫字。

季斕冬卻又不再說、不再寫。

厲珩輕聲說:「季斕冬。」

「冷是不是。」厲珩讓他貼著自己的脖頸,「還疼,我知道,很累對不對?季斕冬,我才這麼幾個小時就熬不住,好難啊,你怎麼撐到現在的。」

他早就想問了,一直不敢,就像不敢提醒一個生死之間漂浮的魂靈——忍耐其實是種強大的慣性,會維持某種岌岌可危的平衡假象。

意識到的那一刻,一切就會碎裂。

厲珩低頭,撫摸茫然的眼睛。

他用最輕的力道捧著季斕冬的頭和後背,讓人把季斕冬和自己捆緊,他要帶著季斕冬上直升機,他讓所有能貼近季斕冬的地方都盡力貼近,這層皮膚真是礙事。

厲珩想。

要是他和季斕冬能共享一個心臟豈不是很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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