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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能直接轉移走季斕冬全部的痛苦,豈不是很省事。

但這些都做不到。

所以厲珩就算是再自我、再不講道理,也必須尊重季斕冬:「雪停了,季斕冬,我把狗洗好了,急救車也擦好了,明天包子鋪還開門,我們坐直升機回家。」

「明天去遛狗。」厲珩的胸腔發抖,貼在他耳邊,「好嗎?」

季斕冬靜靜垂著頭。

他被厲珩不肯鬆手地死死抱著,四肢都垂落,頭也軟墜在厲珩肩上,他們在凜冽的夜風裡被繩索勒緊,刺眼的探照燈讓一切洇開光暈。

季斕冬把喉嚨里的腥甜一口一口咽回去,有些來不及,咳了下,嗆出一片溫熱。

厲珩像是被燙瘋了。

耳邊的呼吸變成悽厲的急促喘息,厲珩大口喘氣,不停把季斕冬軟墜的手臂往肩上搭,可它們又滑下去……厲珩只能拼命抓住那些毫無力道的手指。

季斕冬慢慢寫字。

厲珩發著抖,不敢呼吸,在第一個「說」字寫完,第二個「謊」字寫到一半的時候,就倉皇地攥住那隻手。

季斕冬的眼睛微微笑了下。

「說謊的人要被親」,厲珩定的規則,他只是嘗試模仿。

是厲組長自己只看到第二個字,就不敢繼續往下看了的。

季斕冬的手指動了動,勾住厲珩的手掌。他們被弄上直升機,這種看似炫酷的情節其實比吊威亞還不好受,直升機讓混亂的氣流變化得更劇烈,像是在被處以某種相當具有創意的大風箏絞刑。

不過苦盡甘來,他們被艙口的幾雙手捉住衣服,拖進溫暖的機艙。

厲珩跪在機艙里捧著季斕冬。

季斕冬覺得心臟像是在肋骨下翻了兩個跟頭,又被一把攥緊,他的胸腔跟著顫了顫,因為吞咽不及時,鮮紅的血像是噴灑一樣飛濺得到處都是。

厲組長的帳單要繞辦公室一圈了。

季斕冬想起厲珩講的那個「需要十人以上專業團隊清理泥巴」的笑話。

他不合時宜地笑了下。

厲珩捧著他,不停大聲說著他根本聽不清的話,一切都在明亮的光線里融化,像甜奶油,季斕冬想,甜奶油好吃。

季斕冬發現燈光的輪廓有點像只雲雀。

血的痕跡又有點像頭成功逃走的鹿。

這都是好兆頭。

所以明天。

所以明天。

遛狗、勸說暫時變成急救車的朋友回家和吃包子,吃一整個熱乎乎的糖漿松糕布丁,在窗戶上畫畫,往厲珩脖頸里塞一個雪球……應該可以在一天內完成吧。

血從喉嚨里不停湧出,帶來某種仿佛同樣融化進光明的輕鬆。

季斕冬睜著眼睛,微微彎著,瞳孔在白霧裡靜靜渙散,他用最後還有知覺的指尖撥了撥厲組長的手心。

「救我一下。」季斕冬說,「厲珩。」

「厲珩。」

他說:「我想再活一天。」

第21章 疼不疼

厲珩捧著慢慢冷下去的人。

他把這輩子能說的話一口氣全說完, 語無倫次,不計後果誇下海口:沒問題,有什麼難的, 一定賣季影帝這麼個不費吹灰之力的面子……不就是一天。

不就是一天。

「我來辦,季斕冬, 你負責呼吸。」厲珩捧著他的臉,「季斕冬, 記得呼吸。」

他妄圖用拙劣的激將法:「一天是不是太不刺激,太沒追求了?季斕冬,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平分帳單。」

看起來是。

被他捧著的人, 眼裡透出一點很遙遠的笑影, 下一刻, 撥弄他掌心的指尖不負責任地滑落。

模糊的光就此定格。

現實足以支持客觀判定,死者幾乎不具有任何搶救價值。

救援人員遲疑著,「節哀」兩個字沒出口,迎上厲珩的眼睛, 仿佛看到某種鮮血淋漓足以撕碎一切的凶戾猛獸。

……

這一宿沒有安寧。

急救從直升機持續到醫院,雪片一樣的病危通知單需要立刻簽字,急救室外,厲珩一動不動坐著,手裡攥著槍。

槍不用來做什麼, 哪怕厲珩確實很想斃了季然和厲行雲。

他只是剛剛開始做一個非無神論者。

完全沒有頭緒, 所以完全亂準備, 萬一有什麼死神、牛頭馬面、變異毒蘑菇, 忽然來說要帶走季斕冬。

槍能不能派上點用場?

誰知道呢。

厲珩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厲行雲狼狽地連滾帶爬衝過來,大口喘氣, 臉色慘白眼睛赤紅,死死扯住厲珩沾滿泥和血水的褲腿:「季斕冬……季斕冬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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