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隊裡治傷的小軍醫很是青澀,折騰壞了不少運送的草藥。蕭景姝一想到大營里不知還有多少人等著救命就肉痛,自告奮勇挑起了治傷的大梁,然後就沒有一日能夠清閒趕路。
有傷,自然也有亡。
蕭景姝以為自己不會因死亡動容。她殺過人,在去年春去劍南的路上,一包毒粉可以放倒十幾個窮凶極惡的山匪。今年初在汴州時,她也用毒針殺了一個自己認識的、公儀仇身邊的護衛。
可殺死惡人與想要自己命的人,與看著自己想救卻救不回來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那是個只比蕭景姝大一歲的小兵,殺敵時很英勇,可倒在地上,看著自己胸口怎麼也止不住的血時卻哭得格外怯懦:「娘子,我不想死……我娘和我媳婦兒還等我回去……我女兒還沒兩歲……」
蕭景姝往他身上邊扎針止血邊徒勞安慰:「你不會死的。」
可她又一次騙了人,他還是死了。
當天夜裡,蕭景姝易了容,在阿離的掩護下背著運糧隊偷偷返回了白天襲擊他們的小部落,打算在每個帳子周圍灑一圈毒粉,毒死幾個算幾個。
可選中的第一個帳子裡,就傳來了剛出生不久的嬰孩的啼哭和女人的輕聲安撫:「不哭不哭,阿媽去給你擠羊奶。」
在北地待了幾個月,她已經能聽懂一些突厥話了。
阿離帶著她躲開,從帳子裡走出的女人很消瘦,端著一隻缺口的碗,像是很久沒吃飽飯了。
蕭景姝看了一眼四周,沒有羊。女人裹緊了破破爛爛的皮襖,步履蹣跚向著部落中央最大的帳子走過去了。
蕭景姝沒有動,只窩在草堆里慢慢等著。約莫兩刻鐘後,女人端著半碗羊奶回來了,膝蓋上還有些骯髒的土痕。
於是她對阿離說:「我們回去罷。」
她下不了手了,她怕害死無辜者,背上洗不掉的罪孽。
遇襲最嚴重的一次,阿離已經打算帶著她離開了,蕭景姝卻死活不走,從側側背著的包袱里摸出一支竹笛吹了起來。
竹笛發出的聲音嘶啞刺耳,激出人心中濃重的煩躁。一個離她最近的突厥士兵罵了一聲,提刀砍過來,蕭景姝躲都沒躲,繼續吹。
她聽到草叢裡傳來窸窣的聲響,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鑽了出來,狠狠咬住了士兵未被甲冑覆蓋的小腿。而後是毒蟲、蠍子,草原里正在地底挖洞打算冬眠的毒物盡數鑽了出來,進行一場狩獵的狂歡。
運糧隊裡的士兵這些日子都多多少少用過蕭景姝的驅蟲藥,被蟲蛇們寬仁地放過了。他們藉機反殺,在毒物各回各家後跪在蕭景姝腳邊痛哭流涕:「娘子,你肯定是草原長生天座下的神女轉世……」
蕭景姝懨懨放下笛子,咳出一口血,一頭栽倒在了阿離懷裡。
她沒正兒八經學過御獸驅蟲的手段,只是聽巫嬰提及,又見過蕭不言吹塤引蝶,自己瞎琢磨出了一點門道。
可功夫不到家,到底受了反噬。
「別擔心,我緩幾天就好啦。」蕭景姝躺在側側背上安慰一大堆掉眼淚的人,嗓音很啞,卻能聽出得意,「沒正經學過都能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我真是天縱奇才……」
阿離邊哭邊道:「娘子你能不能閉嘴啊?我一定要把你做了什麼全告訴君侯,讓他罰你扎一個月的馬步。」
蕭景姝閉嘴了。
又過了兩日,戰戰兢兢的運糧隊終於放下了心——他們遇到了從大營前來接應的隊伍,為首的正是周武。
周武被蕭景姝的狼狽模樣嚇得不清:「夫人!您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來見君侯呀!」見到了周武,蕭景姝心知離大軍駐紮的大營不遠了,四處張望起來,「四周有沒有什麼可以梳洗的地方?灰頭土臉地見人未免太磕磣……」
周武訕訕道:「您來得不巧,兩日前君侯帶精銳突襲王庭去了。」
蕭景姝眼中躍動的火光「噗」地一下熄滅了。
駐紮的營地比蕭景姝想像中小很多,蕭景姝一問方知蕭不言從朔方大營出征不久後邊分了兵,讓一大部分人前往隴右大營支援秦山。<="<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