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見覃白日寫的。
季窈側目,看到岑半春嘴唇微張,極其艱難地念完之後,怔怔抬起自己右手,食指上赫然一條帶著磨損的傷口彰顯著胡見覃白日裡的瘋狂。
「岑娘子……」
安慰的話還沒說出來,岑半春突然失控,抱著自己的頭蹲下身開始不住地尖叫,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他怎麼能這樣!他到死心裡都只有那個行首,就沒有想過,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嗎?!他就沒想過這是我第二次死了嗎!?他怎麼忍心要我再死一次!?」
她嘶吼起來的時候聲音不再像方才那樣夾著、掖著,聲音聽上去時男時女,說不出多怪異。季窈被她嚇得愣在原地,下一瞬被杜仲拉著退出大牢外,看著衙役一個個衝進來將她按倒在地。
情愛二字,有時候真是殺人的利器。
杜仲看著季窈眼神動容,知道她又開始同情起岑半春來,伸手摟過她肩膀的同時另一隻手遮擋她視線,「你幫不上忙的,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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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得知渠陽那邊什麼也沒查到,蟬衣決定動身回渠陽,誓要找到當年那個行跡可疑的小孩為止。
季窈不好陪伴在側,便吩咐讓商陸陪他去一趟。
「怎麼可能放心你一個人出門?有商陸陪著,好歹有個照應,出事兒了也能及時傳信回來。」
杜仲合扇敲在她頭頂,眼裡帶著戲謔,「烏鴉嘴。」
「啊對對對,」季窈沒顧得上打回去,趕緊改口,「呸呸呸,是我胡說八道,該打。那小孩如今已經長大,要他認罪伏法容易得很。你此去一路平安,定能成事。」
「掌柜放心,我會照顧好蟬郎君的。」商陸收拾好包袱從裡頭走出來,蟬衣便帶著他低頭向眾人告辭。
館裡一下子少了兩個得力幹將,季窈不敢想像接下來的日子,他們會忙成什麼樣。
還好每逢初一、十五是南風館休店日,今日正好十五,他們還有一天的時間好好準備。
季窈打起精神,招呼大家到一張桌子坐下,「商陸不在,大堂里的活三七你少不得要多擔待些。你只要能做好,他的那份月俸我再多給你一份。至於蟬衣,他離開的這段時日,咱們少了個奏樂表演的人,京墨你看今日得空,能不能儘快到樂人教坊里,再請一個樣貌好的來?」
安排好任務,大家各自散開。
大堂里少了個人看著,季窈見地面灰塵幾許,也沒想再叫其他人來,自己到後廚拿了苕帚、簸箕開始灑掃。
初夏時節,日頭日漸毒辣。她自覺出汗,雙手挽起袖口,將裙擺扎到腰間,專心幹活。
嚴煜走到南風館大門之時,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埋頭幹活的樣子。
從初次見面到如今,她一直都是纖瘦嬌弱的模樣,只有見過她打架的人才知道她打起人來力氣、拳腳沒一樣會輸給男子。她此刻額間布滿細汗,面色緋紅,穿梭在大堂之間輕盈有力的樣子,讓嚴煜生出幾分恍然。
那日杜仲所說「你若不喜歡這樣的她,就不配和她在一起」,一直縈繞在少年郎腦海,揮之不去。她確實與眾不同,為方便幹活,會旁若無人地把衣袖、裙擺紮起來;明明是個掌柜,卻也會幹夥計的粗活;會為賤籍行首的死抱不平。當然,耍賴撒潑的時候讓人恨得牙痒痒……一樁樁,一件件,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他都覺得匪夷所思,可放在面前這個身姿輕盈的姑娘身上,卻顯得那麼合適。
季窈彎著腰,從大堂內側一直掃到門口,見一道長影倒映在大堂門口磚地,抬頭看見嚴煜正凝視自己。
「琮之,你怎麼來了?」
他目光深邃,眼中溫柔與喜悅交錯,遲遲沒有應她。季窈以為是自己臉上沾了東西,抬起袖子擦臉,「是我臉上沾了什麼?」
他聞言眼中笑意更濃,搖了搖頭溫聲開口,「沒有,只是覺得你好看。」
突然的甜言蜜語哄得季窈嘴角上揚,她放下苕帚走出來,同少年郎一起站在陽光下。
「衙門裡不忙嗎?」
嚴煜低頭勾起她手指,指尖在她染了豆蔻的指甲上來回摩挲,眉眼溫和,「事永遠處理不完,歇一會兒也歇得……我有些想你。往日總是你來找我,今日便換我來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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