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只遠遠看了眼,取出藥瓶送到丫鬟們睡的下房外邊,一句也不曾多言,逕自回了正房抄書。
她有一陣子沒練字,重新坐在書案前研墨時,心緒遠沒有上一次平靜。
又過去多久了?
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原以為自己的耐性已被磨得夠好,可一旦有什麼事,還是控制不住。
現在這個情況,少不得還要熬上小半年的,等到年末,地方的重要官員必定要向朝廷述職,還要收齊各個州縣的稅銀,顧青川必定忙得脫不開身。
那時孩子的事也出了結果,她還能留出時間重新養好身體。
林瑜研好墨,重新平靜下來。數了數剩下的月份。現在快到六月了,離年末還有五六個月。
先這樣過著罷,既然現在脫不開掌控,她也做不到一直拉下臉以色侍人,還是最後三個月再好好討好他。
忍辱負重謀大事,一點也不丟人。
林瑜如是安慰自己一通之後,翻開了那本沾濕的《女訓》,扉頁墨跡已暈開一小圈,要仔細才能辨清上面的字:
面一日不修飾,則塵垢穢之。心一朝不思善,則邪惡入之……
也不是全無道理,只是這篇的名字取錯了,不該只給女人讀。
林瑜抄了許久,及至抄完最後一個字,已經快要睜不開眼,伏在案前睡了過去。
書案一角的孤盞漸漸將夜色燃退,林瑜驟然醒來,瞧見落在衣袖上的熹微晨光。
*
顧青川的臥房早早就被敲開。
他穿著一身中衣開了門,微蹙的眉頭在看見林瑜時,重新放平。
他拿過了她手中的一疊紙張,翻看過後又還給了她。
「回去抄十遍,還有剩下的幾本,抄好了再交來。」
林瑜心底已經把他大罵一通,抱著這疊廢紙,冷臉回了西院。
回去時,幾個丫鬟在長廊上站成了一排,面上都是惴惴不安的神色。
林瑜出去時太早,她們都還沒醒,醒後只以為人不見了,著實嚇了一通,金環問了守著垂花門的婆子,才都在這兒等著。
林瑜禮貌性地笑了一下,解釋道:「我剛剛去找大人了,現下也要回房歇息,你們也回房歇著罷,不必過來。」
他們仍不敢走,哪裡有白天了,丫鬟自己去歇,放著主子不管的道理呢?
林瑜很快明白她們的顧慮,改口讓金環進了正房。
她讓金環合上房門,自己在柜子里抱了一床被褥出來,金環邁不開腿,只能著急地看著。
「姑娘,讓奴婢來罷。」
「等你來,要到什麼時候?」林瑜把被褥在榻上鋪好,爾後道:「你就趴在這兒歇息。」
金環愣怔了下,沒想到這床被褥是給自己的,「奴婢不敢,倘若大人知道了……」
林瑜頂著兩個黑眼圈,「放心吧,你家大人這幾日都不會過來,只要你不去他跟前坦白,他是不會知道的。」
金環一聽,著急得不行,「姑娘一早過去,莫非又和大人吵架了?」
她想不明白,姑娘明明是個好性,怎麼總跟大人碰呢?
這話把自己說的像個刺頭似的,林瑜唇角落了下來,「沒有。」
「那是為何?」金環還要問,碧青的身影已經去了裡間。
轉眼一條褶裙扔出來,掛在了屏風上。
林瑜幾乎是一頭栽進被中,聽著外頭的疑問,心底哼了一聲。
還能為什麼,他在訓狗呢。
誰還沒訓過狗了?
不過一會兒,林瑜又下了床。
一夜沒好好休息,困其實不是最強烈的感受。
昨晚只喝了小碗米粥,這會兒已經餓得有點兒難受。
她捂著小腹,告訴自己再忍一忍。
林瑜深呼一口氣,拿起放在外榻上的冷茶,倒了一盞勉強填肚。
*
這樣不好的習慣,林瑜堅持了一個月,只有餓到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好好吃一頓。
丫鬟們什麼都沒察覺,反而是顧青川先發現不對。
他已經不常到西院來,這夜過來,是為了林瑜一月只送了三篇抄寫去正院的事情。
一張髹漆楠木雕鳥獸紋長案擺在外間,他坐在林瑜的對側,盯著她抄書,順便翻看手中的策論集。
「你怎麼瘦了?」
他的聲音毫無預兆,林瑜心頭一跳,羊毫尖端一滴墨落了下來。
白淨的紙張上瞬時暈開一個黑點。
「有麼?」林瑜微微一笑,「或許是因為大人要我抄書的緣故。每次一想到要抄寫這種東西,我就如鯁在喉,食不下咽,不知不覺就瘦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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