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喝了這麼多次避子湯,他又何曾真正避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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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顧青川回到西院,髹漆八方桌上放著一碗黢黑的藥,瞧著一滴也不曾動過。
進了裡間,才看見「都放涼了,怎麼不喝?」
「這是留給大人的。」
林瑜靠在床頭打絡子,絡子沒打成,幾條彩繩在她手中變成一個死結,從傍晚拆到這時候都沒能解開。
她把繩結放在一邊,諷刺道:「大人想要孩子,自己該好生調理一番。」
顧青川已知道了陳太醫跟她說了什麼,「要個孩子有什麼不好?你喜歡追風,以後也可以拿他打發時間。」
她盯著他漆黑的瞳仁,「可你最初不是這樣想的。」
顧青川沉默一瞬,他最初的確沒想過要她有孩子,可是——
「現在不一樣了。」他在床邊坐下,「你總說不願屈從於人,有了一個孩子,我們一起教養他長大,他便成了你的靠山,還有誰能讓你屈從。」
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失信,說的仿佛還是為了自己一般。
林瑜氣到身子發抖,「可我不想要你的孩子,更不想養大一個孽種。」
顧青川面色瞬時沉了下來,冷聲斥道:「女子嫁人生子本就是天經地義,你以為這是什麼世道?自己又是什麼身份,真能一人獨善其身?」
林瑜攥緊了手心,「我是什麼身份?一個賤籍婢女。總督大人的心想變就變,那我呢?」
顧青川攥住了她的手腕,眸光幽深,「我也想問你。」最初說恨他,難道這麼久過去,就不曾變過?
可一對上那雙清冷的眸子,他便後悔問了出來。不待她回應,他先拂袖起身,「你今日好好——」
「從來沒有。」林瑜逕自打斷,仰面看他,「你每碰我一次,我對你的厭惡就多一層。」
顧青川親眼看著她的話從口中落出。
「好一句從來沒有。」
桌上的茶盤叫他拂落,叮叮咣咣的聲音響徹整個西院,轉瞬就止住了,剩下滿地的碎瓷。
夜色無邊無際,涼風探窗入戶時,亦是悄無聲息。
過了會兒,門口響起一聲輕輕的吱呀。
金環拿著燭盞,小心翼翼探進半邊身子,見屏風邊上有一個人影。一身素白的裡衣,長發披落在腰際,微微低頭,看不清什麼神情。
她輕喚了聲,「姑娘。」
「不用收拾。」林瑜道:「你回房裡去,明早再過來。」
這聲音哪裡像剛吵完一架,金環原本準備好了一肚子的安慰話,卻是一句也沒有用上。
「那姑娘好生歇息,有事只管來叫奴婢。」
房門吱呀一聲,重新合上。
林瑜在燭架旁剪下一段燭芯,才看清散落在各地的碎瓷。
她彎身去撿,心中忍不住腹誹,這才在他身邊住了多久?隔三岔五就要吵架,以後說不準就要發展成互毆了。
指腹不留神被劃了一道,林瑜看著滴落的鮮血,忽然警覺起來。
自己怎麼會想到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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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氣走了顧青川,他好幾日都不再出現,林瑜又一次失去了出西院的權利。
林瑜數著日子,當著丫鬟們的面,從櫃下拿了月事帶出來。
她已經一個月沒來月事,以前也有不準的時候,不過那時沒做過能懷孕的事情。免不得還是要擔心。
現代的措施都不能保證百分百避孕,何況一碗避子湯?
幾日前林瑜還打算和顧青川說一聲,現在已然改了主意,一點口風也不能露,也不能讓丫鬟們知道。
她用繪丹青時用的紅色染料和水與粉膏混在一起,倒在月事帶上,權且當作用過這東西
丫鬟們知道她的月事帶不讓人碰,瞧見一眼,也就當真了。
數日前那位太醫開的藥方,每日都有人煎好了送來,林瑜回回只喝一小口就倒掉,每餐的飯食也不再多吃。
她不知現在是否有孕,不敢貿然吃些傷身子的東西,更不敢貿然進補。倘若沒有,用了硃砂白白虧空身體,倘若有,他在胎中長得太好,也不容易落出。
整個人都在顧青川的掌控之下,不打算去看大夫,盤算著再等兩個月。到了八月,如若還沒來月事,她就去試一試那些落胎的法子。
林瑜正在琢磨,聽得丫鬟回話,說楊瀚墨來了。
她出門去看,這人是拖著一盤子書來的。
他把托盤給了丫鬟,躬身朝她作揖,恭敬而小聲地說道:「姑娘,大人知道您喜歡書,特意送了一些過來,盼著姑娘能夠勤勉自學……」
林瑜越聽越不對勁,蹙眉瞥了一眼,最上面的兩本書是《女誡》和《女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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