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石階下的人走近了,彩雲跪的越發筆直,然而顧青川只是從她身側經過,連看一眼都不曾。
彩雲落在後頭,忙轉過膝來朝著他的背影,「婢子不該越過大爺將此事直接稟告老太太,大爺雖不責怪婢子,婢子於心難安,特來向大爺認錯,懇請大爺責罰!」
顧青川停了下來,側過身,卻是要問林瑜。
「你沒什麼要說的?」
她先前墜井有那彩雲一份功勞,此後又被誣陷偷錢,換了誰心裡都該有氣。顧青川尋常不耐煩摻和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但若是這丫頭來求自己,他倒也願意給她撐腰。
林瑜糾結了短短一瞬,抬起頭,「爺,我想自己去和彩雲說。」
這個回答令顧青川有稍許意外,他未多置詞,「去罷。」
彩雲跪在後邊聽得一清二楚,即便到了此時,她對林瑜仍是不屑居多。
即便雀兒能討大爺歡心又如何?這般容貌,還能指望長遠麼?大爺看不上自己,以後也要娶那些高門貴女。屆時這個醜丫頭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如此一想,彩雲心裡便寬慰許多,直到那道穿著柳綠褶裙的人影轉過來——
她倏然一怔,把燈籠往後捎了捎,擔心自己眼睛被這燭光灼傷了。
可是沒有。
彩雲使勁揉著眼睛,手放下時,林瑜已經走到她面前。
彩雲一下慌了神,「你……你想做什麼?」
這是三年里她和林瑜說話聲音最小的一次,細聽之下還有些不自覺的示弱。
林瑜不習慣看別人跪著,蹲下身,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把錢還我。」
彩雲忸怩不願,「可你明明……憑什麼……我也……」她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氣勢也越來越弱,連抬頭看林瑜一眼都不敢。
「憑什麼?」
林瑜抓住她的手腕拉近,「有人自己把鐲子打碎了,還蒙蔽老太太,故意冤枉人。你說是憑什麼?這話可要我同大爺說一遍?」
「你!」彩雲急了,推開她的手,壓低聲音道:「我現在還給你就是,別說出去。」
林瑜拿回了銀子,回頭看,顧青川已經進了院子。
「那天來傳話的丫鬟是說三姑娘及笄的事情罷。」林瑜將彩雲扶起來,「大爺究竟知不知道此事?省得我多說一遍。」
彩雲在下人中驕縱慣了,哪有下人用這種口吻和她說過話,張嘴想罵,一抬頭見到林瑜那張臉,湧出的沮喪頓時將怒火澆滅。
「是,大爺應了要去三姑娘的及笄宴。」
林瑜得了這句,心中鬆一口氣。
三姑娘的生辰就在後日,他若是肯去及笄宴,自己便有脫身的機會。
*
林瑜回身進院,未幾步,見到了遊廊上的顧青川,他正與許裘說話,像是交代事情。
林瑜停下來,等他們二人說完,許裘自另外一邊離開了,才走上前。
顧青川問:「這就說完了?」
「嗯。」林瑜捏捏自己腰間鼓起來的荷包,「婢子找彩雲要了一點銀子回來,三十兩。」彩雲今兒身上只帶這些。
顧青川輕笑了聲,「你倒是很坦蕩。」
他本以為她這麼快進院子,是要找自己告狀,原來已經要完銀子了。此事發生在她身上,也合情理。
這隻來歷不明的雀兒,是真心愛財。
他捏起她的臉,指腹好玩似的在她腮畔摩挲了兩下,雪裡透粉。
「這兩日院裡事多,你回後罩房歇上一日,明晚再來伺候。」
林瑜渾身彆扭,虛虛握住他的手往下放,「我記住了。」
她原本想要說兩句討巧的應承話,喉嚨卻不聽使喚,只生硬地擠出四個大字。
她的承受能力其實很強,可以承受落差極大的生活條件,承受別人無端的惡意,承受不公平的對待。
可唯獨在這個方面,林瑜的承受能力弱到不堪一擊,一經觸碰,身體裡每根神經都會緊繃。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忍住身體的本能反應。
她真的很想推開他。
回房後,林瑜接連倒了幾盆涼水洗臉,直到指尖發皺,才拿了換洗衣裳,去淨室沐浴。
她的思緒漸漸平靜,回房後,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擺到了床上。
三十三兩白銀。
林瑜用髮簪撥出其中最小的兩塊碎銀,用戥子稱量過,將其放進荷包。昨日已打點過守門的小廝,這幾錢銀子後日乘他表弟的車,已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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