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無人能等到那一刻了。
思及此,段蓮飛決定不將此事告知本就懨懨不樂的桑瑱。
小孩子記性都不好,過不了多久,他便會將那個小姑娘忘記,自己又何苦再說這些徒增煩惱。
桑瑱得知心心念念的小妹妹去世,已是行刑兩日後。
中秋之後的午後,他信步來花園散心。
叢叢綠葉之中,大簇大簇的桂花盛放,茸金繁蕊,香韻撲鼻,他忍不住駐足折了一大捧。
捧著滿懷芳香,桑瑱想起那個愛吃桂花糕的雪糰子妹妹,一年多未見,不知她是否還記得自己。
往後他要一直帶著帷帽,若再去秦府,她問起來,該如何解釋?
這樣想著,桑瑱緩步朝自己屋子走去。
耳邊忽然傳來閒聊聲,一人道:「斬了!整整一百零八口人,全死光了!」
另一個人發出嘖嘖聲,不知是感嘆還是驚訝。
兩人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桑瑱耳中。
桑瑱循聲望去,不遠處兩棵碗口粗的雪松下,坐著兩名小廝。
他們背對著他,許是聊得入神,並未發覺還有人在旁。
自從臉受傷後,桑瑱鮮少與爹娘以外的人交流,所以對於這兩個偷懶的僕從,他也權當沒看到,逕自從兩人身後走過。
「你說那秦尚書都那麼大的官了,要銀子有銀子,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有女人,為啥偏偏去通敵叛國?」
秦尚書?
桑瑱心中一凜,沒記錯的話,阿娘稱月嬋兒妹妹的父親便是秦尚書。
他悄悄走到二人身後,凝神屏息,明目張胆地偷聽。
「是啊,別說二品重臣,俺要是能做個九品芝麻官,俺都會盡心盡力,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黑壯一點的小廝伸出小指比劃著名。
白瘦小廝訕笑:「做你的春秋美夢吧,咱們這種人還想當官兒?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娶到媳婦就已經是祖宗顯靈了。不過話說回來,雖說秦家死絕了,但他們畢竟享受了我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榮華富貴,也算不虧吧?」
「你們說的秦尚書是誰?」
兩人正說得起勁,突聽身後傳來人聲,白瘦小廝回頭一看,嚇了一跳:「少……少爺?」
大白天的,自家少爺戴著帷帽站在身後,怪滲人的……
黑壯小廝見是桑瑱,乾笑兩聲,搶先答道:「回少爺,俺們說得是一個叫秦覺的狗官,別看這人平時里愛民如子,實際上不僅貪污了賑災款,還勾結敵國企圖叛國,還好陛下英明,已將他滿門問斬了!」
秦覺,滿門問斬……
桑瑱只覺自己有些站不穩,「啪」的一聲,懷中桂子悉數掉落在地。
不可能!
雪糰子妹妹怎麼會死呢?
一定是這些人弄錯了!
他快步跑回院子,四處找尋母親的身影。
第80章 桑瑱的容貌終於恢復了。
段蓮飛正在桑桑屋裡給她梳小辮子, 看到桑瑱這樣冒冒失失地跑進來,手上動作一頓。
桑桑也意外阿兄的突然到來,眸光閃了閃, 重新調整了坐姿。
桑瑱上前扯住段蓮飛的衣角, 聲音已然帶了哭腔:「阿娘,我們去年春日去的那個秦府,主人家是不是叫秦覺?」
段蓮飛一愣,很快又瞭然。
秦家通敵叛國一事傳得沸沸揚揚, 大街小巷都在議論,十有八九是兒子聽到了什麼。
她放下梳篦,語氣亦十分悲哀:「是。」
桑瑱的手微微顫抖:「他們……滿門問斬了?」
「嗯。」段蓮飛黯然垂眸。
「那……」小桑瑱握緊雙拳,似在問她,又似自言自語:「那個妹妹也死了?」
「可能……吧。」段蓮飛欲言又止。
「什麼叫可能?」桑瑱厲聲尖叫:「滿門問斬,她就是死了!」
他朝思暮想,想偷回家的妹妹,死了。
比桑桑對他好一百倍的妹妹, 死了。
大方地將自己最喜歡的桂花糕、最愛的磨喝樂給他的妹妹,死了。
他第一次難過到嚎啕大哭。
從小到大, 他有的,桑桑都有。
他沒有的, 桑桑也有。
只有這個小姑娘,不屬於桑桑, 只獨獨是他一人的。
爹娘總說:你是兄長,桑桑是妹妹, 你要多讓著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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