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上車,駛離松花江,一路的積雪,一路的白。直至進入中央大街,紅紅黃黃的俄式建築出來,才增添了幾分生氣。一連下了幾日的雪,好容易放晴,行商的人都出來了,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譚碧想買點特產,隨回信寄給蘇青瑤,便叫於錦銘停車。於錦銘剎住車,問,他是一起去,還是在車上等。譚碧說不用等,讓他先回旅店,自己可以搭公共汽車。於錦銘又問:「真不用?」譚碧道:「真不用,我還會跟你客氣?」於錦銘聽後笑笑,目送譚碧離去。
他重新發動汽車,駛入傅家甸,停在十六道街盡頭的新世界飯店。
那是一幢向兩面延伸的鵝黃色大樓,樓上插滿了慶祝抗戰勝利的小旗。正面鑲嵌一扇圓拱形玻璃,玻璃下是高高的拱門。
進到大廳,兩個烏髮白膚大鼻頭的猶太人在大理石圓柱旁,嘰嘰咕咕說著話。於錦銘有意放慢腳步,經過二人,聽見他們在討論下周是否要乘飛機離開哈爾濱,局勢日益緊張,萬一蘇聯駐軍和中國的軍隊起了摩擦……於錦銘掠過他們,往四樓去。
到客房門口,於錦銘拿鑰匙開門,進去,解開皮袍扔到沙發靠背。
一旁擺收音機的小圓桌下壓著一張紙條,原先沒有的。
他瞧見,抽出便條,裡頭僅寥寥兩行字:
蘇宗泉、張壽籛將抵哈市,請予以接應。
留函自毀。勿失密。
正看著,門外冷不丁響起腳步聲。於錦銘轉頭,同時將紙條折成四折。腳步聲漸近,談笑聲也靠了過來,吵吵嚷嚷的全是英文,應是隔壁行商的美國佬攜女伴歸來。
他們熱熱鬧鬧地過去,屋內重回寂靜。
於錦銘鬆了口氣,捏著手中的紙條,走到窗邊。四扇並排的大窗,兩側褐色的絲絨窗簾框住玻璃外連綿的雪光,似是一幅以白為名的畫作。他將窗戶推開一道縫,從褲兜摸出打火機,點燃便條。一簇細長的火光朝上伸展,快燒到手指,他甩甩手,丟出窗戶,叫灰燼隨風而去。
折回來,坐到沙發,於錦銘摸出一支煙點上。他兩指捏著香菸,深深吸一口,繼而弓起腰,手肘支著膝蓋,緩緩吐出。
灰白的煙升到雪白的窗戶,屋子裡靜得簡直要浮出個靜字。
他指甲蓋彈彈菸灰,又吸幾口,繼而夾著煙,長臂一伸,擰開收音機。
無線電接收到異國的電台,正播放一首俄文歌曲,手風琴與口琴響得統一。於錦銘背靠沙發,跟著女歌手輕柔的嗓音哼起來,同時在心裡將一種母語翻譯為另一種。
歌里唱的是:
「蘋果樹和梨樹上開滿花朵,霧在河上飄過;
喀秋莎站在岸上、陡峭的岸上,開始唱歌。
她唱得是草原的雄鷹,她唱得是心愛的人兒……」
伴著悠揚的旋律,他從內兜取出一塊用手心盤得油亮的懷表。銀質的外殼因曾被墜機的烈火炙烤而變形,底部凹進去一塊,導致卡扣難以合攏。他撥開蓋子,表芯壞了一直沒修,指針蒙著薄灰,永遠停在了十六年前。在銀蓋內側,貼著一張核桃大小的合照,合照上兩人的面目早已模糊不堪,隱約能瞧出是一男一女,並肩在雪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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