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沒有盡力嗎!我,我也盡力了。」他慘白的嘴唇顫抖。「但他們還是離開了我——率典,她,他們。沈從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率典還活著,因為死人是沒有未來可談的……這些話,我和他講過不止一次,可他聽不進去,他總是那麼幼稚!天真!做事不顧後果!最終自作自受,害了自己,害了詩韻,害了我,我最恨他這一點。」
「閉嘴!徐霜月,你還不明白?常法,是你的朋友,他他媽的不是你的奴隸!別再那麼自以為是了,搞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清醒,你最正確!」沈從之罵著,幾步衝上前,再度揮拳。
徐志懷並不還手,被打得頭朝後仰倒。
隨一聲沉重的悶響,他的後腦勺撞到玻璃窗,嗡——眼前的人臉頓時裂成無數碎片。窗上雨痕密密,扭曲地流淌,蛛網一般,而他此刻正被困在這羅網的中央。
「對!革命是要流血的!我們都知道,率典也知道,所以我們從沒把率典的死怪罪在你身上。但你不能因為流了血,就不去革命。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對錯來區分。」沈從之促喘著,分不出是汗是淚,濕潤了他的眼眶。「那天你們吵完架,你知道率典對我說了什麼?他說,如果我死了,替我在葬禮上向志懷道歉……因為你有你的道理,他不該對朋友發火。」
徐志懷聽聞,下顎劇烈的抖了一抖。
一種莫大的恐懼襲來。
「但你沒去,我也一直沒將這話轉達給你。」沈從之接著說。「你不配,徐霜月,你不配!」
徐志懷聽聞,後背靠著窗戶,順著它,滑落在地,肩、背、手臂與雙腿,都垂了下去,透著一股軟意。
巴山的夜雨淅淅瀝瀝,難怪被古人稱為淒涼之地。
而他在雨聲的圍堵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哀鳴。
「從之, 我現在……什麼也沒有了。」徐志懷的話音顫抖著灑下。「我……很累,也很痛苦。」
「你病了,」張文景嘆息。「所以我才讓你來重慶,從之在這邊,好照顧你。」
「不,不,不是病。」徐志懷搖頭,眼睛有一點濕潤,興許是雨太大,水霧無聲息地侵入了門窗。
他深深吸氣,道:「是我錯了。」
他極少說這樣的話,一旦說出來,就像給人看軟肋。於是說完,便沒了聲響。徐志懷癱坐在地,手指摸到衣兜內,取出一支白森森的細煙,遞到唇邊,也的確像抽了自己的肋骨,拿在眼前端詳。
一陣沉默,滿屋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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