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沒有人能躲一輩子。」沉默過去,沈從之嘆息。他掌心掩著眸子,拭去淚水。「你不可能永遠欺騙自己,一遇到傷害,就開始糊弄自己,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去走你所謂的正軌……總有一天你會累的,就像現在。」他的語調越發平穩。「不光是率典的事,其它的事也一樣。霜月,我真不希望看到你老了,快死了,還在欺騙自己,過一種偽裝的生活——所以我才會反對你再婚。我很擔心你。」
徐志懷肩膀一顫。
他轉頭,額角挨著粉牆,半邊臉留給沈從之,半邊臉隱入黑暗。潮濕的石灰屑似被雨聲震動,紛紛而下,白了黑髮。他嘴唇微動,煙沒有點火,只咂摸菸嘴,任由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良久,他發出聲音——
「太遲了。」
徐志懷抬起下巴,手指夾住被唾液浸濕的香菸,短促地吸了口氣。
「說著些,太遲了,都太遲了……」微紅的眼眶一眨,淚就順著消瘦的面頰流了下來。「她沒去漢口,她還在南京。」
沈從之一愣,沒聽懂徐志懷說的是哪個她。
倒是一旁張文景先反應過來,一手插著褲兜,半是氣惱半是無奈地感慨:「徐霜月,你要是喜歡她,就把她抓牢一點。不喜歡就果斷踹走,換下一個,天下女人多的是。弄成現在這樣,你——算了,不知道說你什麼才好,我沒話講了。」
「從之,上海開戰後不久,我去南京辦事,偶然遇到了她。」他繼續說,香菸在指縫間來迴轉動,隨著揉搓,化為碎屑。「整整四年,我沒想過會再遇見她,但見到了,又感覺和以前一樣的熟悉,好像四年分開從不存在。可能是因為我還在住在我們曾經的家,可能是因為她的書、她的衣服、扇子、香水、首飾,都還放在那裡,放在那個家裡。」
「她變了很多,一個女孩的二十歲和二十五歲,總歸是有很大區別,但我並不討厭這種變化。」
徐志懷合眸,臉埋進臂彎,淚水浸濕臉龐,濕透了衣衫。
耳邊雨聲潺潺,與那晚類似,但遠沒那麼寒冷。他記得她坐在床畔的模樣,歪著頭,長發垂落,側耳聽雨聲。不經意間,一縷陰涼的黑髮掃過他的手背,被咬了一口似的,他的心既疼又癢,是被她刮出了一條滲著血珠的傷口,傷口裡留下了她肌膚的氣味,是帶水的白玉蘭與寶珠茉莉,很香。
「第二天,我要乘火車回上海。那時,我是有能力帶她走的。外面在打仗,她一個人,留在南京,太危險了。我也應該去問她,要不要一起走。但那時我看著她,又突然非常恨她,恨她背叛了我,毀滅了我。我忍不住想,她要是死了就好了,死了一了百了,那樣我就不會痛苦了。就像我對率典說的,你死了就能證明我是對的。但從之,我真的沒料到上海會淪陷,就像我沒料到巡捕會當街殺人。我以為最多就是蹲監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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