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的時候,小徐神情恍惚腳步虛浮,跟在華松栩身後一言不發,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心死的氣息。一到帳篷邊,他飛身而入反手就拉上拉鏈,像縮進洞的土撥鼠。
華松栩哭笑不得,走過去戳帳篷,「哎,哎?」
裡面靜悄悄,連個響都沒有。
眼看孩子受打擊了,華松栩只得安慰,「別管男人女人都是人,多正常啊!」
依舊無人回應。
「徐汀雲?」
「……」
小徐是真受刺激了。他整個人鑽進睡袋裡一動不動,處於精神崩潰外加軀體害羞到燃燒的混合感染階段。作為一個堅決不進澡堂的北方人,他上次當著別人的面還是在幼兒園。
當著他哥的面,同性。
華松栩問:「你這樣還怎麼爬雪山?像K2這種攀登周期長、天天在懸崖峭壁上紮營的情況,吃喝拉撒都和隊友一起,你怎麼辦?」
過了好一陣,蔫巴巴的男聲傳來,「沒想過隊裡有女性的情況。」
華松栩屈膝蹲在帳篷入口,又戳了戳,「真沒事,我遇到過比你尷尬一百倍以上的情況。」
「……我不信。」
「我爬K2的時候,有一個營地不到一百平,擠了二十多個帳篷。別說找沒人的地方,就是在帳篷門口不小心打滑,都能直接滑到山腳下去。那麼多人里,只有我一個女人。」剩下的無需多說,完全能夠想像。
極限運動本身對女性就很不友好,別說生活起居,就連專業品牌的連體羽絨都是根據男性生理結構設計,某種程度上加劇了不便。
緊閉的帳篷從里緩緩拉開了。徐汀雲探出一個因為靜電炸毛的腦袋,坐在帳篷裡頭,眨巴眼睛看她。
華松栩蹲在帳篷外頭,睨他,「這下開心了吧?」
徐汀雲搖頭,「沒有。」
華松栩無奈,「我都用糗事安慰你了,還沒有?」
徐汀雲說:「不是。就……聽了挺心疼的。」
華松栩幹這行八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男孩這樣真摯的眼神看著她,說心疼她。瞬間啞了,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此刻的華松栩長發披散,柔順的髮絲落在臉頰兩側,杏眸中寫滿了茫然無措。和白日比少了些凌厲,多了幾分隱秘的柔軟。
徐汀雲看了好一會,又說:「謝謝你。」
華松栩回神,伸手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腦袋,「睡吧。」
「晚安。」徐汀雲說,語氣甜絲絲的。
一夜無夢。清晨吃完飯下山,兩人又是在沉默中保持相同配速,一前一後走著,十二點出頭就回到了客棧。
上了樓梯,徐汀雲沖身後的華松栩禮貌擺手,「拜拜。」
華松栩也沖他擺手,「嗯。」
打完招呼,兩人分別進了各自的房間。跟在後面的方木看看左邊的門,又看了看右邊的門,頭上長出了許許多多的問號——畢竟倆門相距不到一米。
回屋以後,徐汀雲保持高山攝影師的良好素養,迅速把相機連上電腦開始處理照片。他的攝影風格一向是重取景輕修圖,重情緒傳達輕表現手法。但今天他看哪都有瑕疵,這一片岩石想修,看金山想修,看天上盤旋的鷹也想修。
終於,他滿意地點頭。很完美。
恰到好處的景色,恰到好處的色調,恰到好處的構圖,恰到好處的人像。
人像?
徐汀雲呆若木雞,手裡的筆「啪嗒」一聲砸在手繪屏上。
所以,他全身心投入修了半個多小時的圖,竟然是一時衝動拍下的那一系列人像?
專業高山攝影師小徐沉默瞬息,推開手繪屏,合上筆記本電腦。
趴在床上看小說的方木頭都不回,見怪不怪道:「怎麼了?拍的又不行?」
徐汀雲緩緩趴下,把頭埋在臂彎,喃喃道:「完了,我完了……」
方木這會正看到男主和哥們二人其利斷金熱血沸騰,語氣也隨之熱血沸騰,「別喪氣!兄弟支持你!你可以的!」
「……我可以嗎?」
「誰說你不可以!」
徐汀雲顫顫巍巍地走到方木床邊坐下,艱難道:「我喜歡上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也可以嗎?」
第14章
徐汀雲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姿態恭順。
毫無溫度的女聲從聽筒中無情傳來,「挺好的,很迅速。你昨天中午說要拍雪後絕美風光,直擊人心那種,這會就發過來了。」
一個漫長的喘息後,《曠野》大名鼎鼎的賀靈總編問:「原來你說的直擊人心,就是一隻瞪著鏡頭的土撥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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