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當初的梁瀚楨有過之。對待梁以曦面對的任何困難,主打一個有難就退,退到開心,實在不行他再想辦法。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表述有問題,還是梁以曦理解有偏差——梁以曦總覺得這是激將法。陳豫景也是無語了。他明明就是想說那種一般男人都會說的話,類似他養她什麼的——況且,這又不是什麼不好的事,他養她本就天經地義。但梁以曦就這麼覺得。接著,她便會生出莫名其妙的鬥志。陳豫景就看她頂著一張比剛出生嬰兒還要紅的臉,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可以的、沒問題的、等臉皮再厚點就好了。說實話,那也是陳豫景長這麼大以來,人生罕見的、極小的、崩潰時刻。
他是真的拿她沒辦法,站在她面前小心翼翼遞紙巾,想笑又不敢笑,忍到胸悶。
現在是三月末,氣溫還算合適。
不過這個戲周期長,合同上說要拍到六月底,陳豫景轉頭看了看,想到時候給她換一個大一點的保姆車。
夏夏過來說還要拍特寫鏡頭,補幾個細節。
陳豫景點點頭,沒說什麼。
他從津州趕來,雖有些匆忙,但此刻站著,衣冠依舊筆挺。高處的射燈光線瀰漫,雪一樣的亮白色,十分柔和,襯得他本就英挺俊朗的五官比尋常還要溫文爾雅些。大概路上休息了一陣,舉止內斂,情緒沉著,傳遞出一種比平常還要好說話的氣質。
過了會,文森走來,說人到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打殺殺片看多了,總之語氣不一般。夏夏正朝片場望,準備回去,聽文森這麼一說,她朝不動聲色的陳豫景看了眼,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陳先生越好說話,事情越不簡單。
聞言,陳豫景微微頷首,沒有任何舉動,也不說走,目光平靜,視線牢牢落在不遠處梁以曦身上。
她赤著腳從宮殿一側走到另一側,身邊跟著兩位宮女,一位手裡端著果盤,一位手裡捧著一卷書。片場的光要比這邊更精緻些,即便隔著一段距離,她的肌膚也像在發光,亮盈盈的,好像奶油。
只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這麼幾步路,硬是走了五六遍。
陳豫景聽了幾次導演喊咔。場記跑來跑去打板,一次比一次重。最外圍幾個等著的群演這時繞過人群走到監視器後面去看。
似乎是梁以曦身後那位捧著書卷的宮女,她手裡的書總是被轉角不知哪裡吹來的風掀起。她自己想要摁住,手伸了兩回,但導演覺得太刻意,畫面里也突出,是個出戲的表現。
導演過去同她們幾個說話。那位宮女的臉從上一場開始就有些紅,大概是不好意思。梁以曦一邊聽導演說話,一邊盯著那捲書,不知道在想什麼,若有所思的。陳豫景仔細瞧她,不由好笑。
「......讓那邊擋一擋風,我們再拍一條。別緊張,實在不行吹就吹吧。」
導演回到監視器前。
場面倏然靜謐。
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梁以曦朝殿外望,宮女跟著她走去。只是半途想起什麼,她腳步慢了些,漫不經心的神情,明明是在等人可又不想表現出來。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對視一眼,都有些琢磨不透。
臨到遊廊拐角,陳豫景感覺鏡頭外的工作人員都在聚精會神。
那位捧著書卷的宮女慢慢走在梁以曦身側後方。
細小的風還是不知哪個方向吹來,繁複華美的衣袖跟著輕輕抖動。忽然,貴妃抬手,從宮女手裡拿起那捲書,她也不是真的要看書,她的心思本就不在這裡,倉促拿書的動作又暴露出她心底早就按捺不住的焦灼與不安。
「——咔。」
導演笑著站起來:「過了啊。不錯。」
陳豫景注視表情一瞬明媚起來的梁以曦,忍不住笑。她開心得太明顯。因為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來自導演的肯定與嘉許。
陳豫景轉過身,面上依然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對文森道:「走吧。」
魏哲東見到陳豫景的時候,確實以為陳豫景心情不錯。
他甚至覺得陳豫景是專程來和自己談的,心裡幾乎有種慶幸,慶幸自己來了一趟,不然要白白吃頓官司。
此刻,事情於他而言是峰迴路轉。回程路上接到電話說陳先生要見他時,他還有些忐忑,這個時候,他是一點沒有了。他無比自信。他甚至覺得他們可以合作。畢竟他手裡捏著的資源十分可觀,可以保他時刻東山再起,而要是真曝光了官司,他就徹底同這行絕緣了,那他吃什么喝什麼?
他幾步上前向陳豫景表達了這樣的想法——當然首先還是道歉,說自己之前找人跟蹤梁小姐、在匯富大廈拍梁小姐確實不對,後面又出爾反爾搬上熱搜,實在是抱歉,以後堅決不會了,希望陳先生寬宏大量,可以撤銷官司。
全程,陳豫景看著他,發現有些事的道理都是共通的。人可以愚蠢到什麼地步,其實無關處境,只憑眼前一點。就像明明做錯事、死到臨頭的人,卻依然抱有可以全身而退的想法。真是奇怪。
遠處傳來稍顯熱鬧的動靜。
應該是收工了。
陳豫景依舊一副溫和樣貌,語氣也溫和,他淡笑著道:「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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