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伯鳴枯老的手掌輕叩了四聲門環,兩聲長一聲短,最後一聲又長。
叩門聲驚起山中寒鴉,引起一陣鳥鳴。行宮內的死士聽見密語,將大門打開一角,對穆伯鳴道:「將軍,殿下有請。說有貴客親至。」
穆伯鳴愣了下,笑道:「巧了,老夫這也有貴人親至。」
他轉頭看向朱辭秋與顧霜昶,對兩旁死士道:「把他們雙眼蒙上,帶進去。」
烏玉勝躲在斷石後,正見他們將朱辭秋與顧霜昶押入行宮內。他攥著彎刀的手咯吱作響,卻連粗氣都不敢喘。
雙眼看向身後被炸毀的山道,沉思片刻。
三刻鐘之前,他剛至此地,便見朱嘉修的遼東軍踏入山坳,沈知晦跟在他身後,官袍上沾上些許晨間濕潤的泥土。
他見他們欲往行宮去,卻忽然被爆炸的山岩沖開距離,朱嘉修那一聲嘶吼的「退」字,淹沒在巨石滾落的嗡鳴中。
沈知晦踉蹌栽進泥潭的瞬間,望見山壁上新砌的火線,而烏玉勝也在硝煙瀰漫中,看見了那抹不同尋常的火線——軍械處的樣式。
隨即烏泱泱一大群死士湧向沈知晦與朱嘉修,將他們押入行宮。
正如此刻的朱辭秋與顧霜昶。
他望見那抹熟悉的身影被粗暴地推入行宮,心中戾氣再也忍不下去,分明飛身遁入山林中,但衣角卻朝戒備森嚴的行宮飛去。
朱辭秋眼上的麻布突然被扯落,晨光刺得她瞳孔驟縮。
巍峨行宮前,九重漢白玉階上布滿焦黑痕跡,每一處凹陷都殘留著濃重的硝石與鐵鏽味的腥氣。
她與顧霜昶被推著一步一步走上台階,看見正殿掛著的鑲金牌匾上,用金箔寫了「敕造青行宮」五個大字。
殿門緊閉,但朱辭秋卻聞見了比漢白玉階更濃重的腥味。
死士打開殿門的一剎那,她抬頭看見裡面的構造竟與金鑾殿一模一樣。
而金玉台階上的龍椅處,正坐著一個倚著蟠龍椅,不停地把玩手中玉器的男人。
顧霜昶瞬間警惕,猛地掙脫死士拽住他胳膊的手,妄圖擋在朱辭秋面前,卻又被死士扯住手肘,狠狠壓住他的身子,使得他動彈不得一點。
龍椅上的男人並不在乎顧霜昶,他只是抬眼與朱辭秋四目相對,可眼中卻閃過一絲厭惡,輕聲開口:「你和他長得真像。」
第98章 「皇叔編故事的技術可以再……
空蕩的大殿內,死士全都退了出去,金石台階下,朱辭秋與顧霜昶站在大殿中央,她抬頭看向龍椅上與朱煊安有三分相似的眉眼的男人,粲然一笑:「皇叔也與他長得很像。」
朱煊賀驟然將手中的玉玦擲向台階。玉玦撞上台階,碎成幾半,一塊小碎片順著台階滾落,躺在金磚上,他視線從碎玉上移開,站起身看向朱辭秋,淡笑開口:「一母同胞,如何不像?」
「朱煊安,大本王兩歲。本王和他自幼一同讀書習武,受太傅教誨,春秋來去數十年未曾分離半刻。他雖是本王哥哥,卻是個榆木腦袋,讀書習武樣樣不行,每每太傅考教時,他都要求本王幫他矇混過關。」
朱煊賀走下台階,朝穆伯鳴微微抬手,老將軍便用劍挑斷了綁在朱辭秋與顧霜昶手腕上的繩索。
他看著朱辭秋,腳底碾過方才摔碎的玉玦,笑問:「那年春獵,他連弓弦都拉不滿。偏要搶本王的獵物,在父皇跟前充英雄。」
晨光穿透十二棱格窗欞,在金石地磚上烙下如棋盤上棋格一般的陰影。朱煊賀始終站在陰影中,在朱辭秋眼中留下如朱煊安如出一轍的眉眼。
他靴地碾著玉玦碎片,發出咯吱咯吱的碎玉聲,看著朱辭秋那雙眉眼時,似乎徹底驚碎了他眼底最後一絲偽裝的溫潤,「這般庸才,憑何承襲大統?」
朱辭秋忽然笑了一聲,朱煊賀眉目徹底冷如冰霜,他問她:「你笑什麼?」
「若非在穆照盈遊記中得知皇叔在蜀地的所作所為,只怕本宮如今聽聞這些,也要以為皇叔是位忠直仁君。」
她仰頭望著穹頂藻井,又抬手指向金石台階上的仿造龍椅,雙眼看向朱煊賀衣袍上繡著的五爪金龍,「皇叔在這前朝行宮仿製金鑾殿,分明狼子野心,籌謀良久,又何必再故作姿態的冠上清君側之名。」
「蜀地?」朱煊賀突然放聲大笑,他走近朱辭秋,面上陰鷙狠戾的神情已讓他變得不像個人,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充滿仇怨的惡鬼。
「蜀地多災,流民每日都有成千上百之眾,疫病也分數十種,本王若不嚴格控制進城人數,若不將身染疫病的流民除盡,難道要將蜀地萬萬百姓都變成黃土下埋著的病屍不成?」
「為何不報朝廷?」顧霜昶突然出聲,言辭犀利,「是因為你被罷黜流放,被史書除名,你想要獨自一人要在這樣的困頓中仍舊立下汗馬功勞,抬著蜀地寧靜祥和、百姓安居樂業的奏摺當重回燕京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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