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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之衍沒多少意外,他將手中的書卷放在身側,神色是慣常的平淡,點頭道:「讓他們進來吧。」

怪不得說今天有貴客,原來是宰相薛正源來了。

應子清趁客人還沒進來,兩三步來到劉之衍所在的羅漢床旁邊站好。

她微微一垂眼,正好看見劉之衍剛剛讀的兵書,豎排的文字寫著:「兵者,詭道也……」

她記得這是非常有名的《孫子兵法之始計篇》,這一段話,倒也不複雜。①

大概的意思是,戰爭是一種充滿謀略與欺騙的藝術,要學會欺騙與詭計,用以迷惑敵人,最好讓敵人作出錯誤判斷,自己就增加了取勝的機會。

比如,特別有能力的人,要學會示弱,要讓敵人誤以為自己軟弱可欺,這樣才能讓對方上當,露出破綻。

應子清只是匆匆掃一眼,不怎麼在意,專心觀察門口走進來的幾人。

宰相薛正源為首,大理寺崔李二位在輔,鄭重地向劉之衍行了大禮。

劉之衍微微點頭,命人給他們賜了坐。

大晉朝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做官,尤其是要面聖的官員,須得平頭正臉,儀表堂堂,在場的幾位高官連帶他們的侍衛,模樣沒有長得差的。

宰相雙目炯炯,留著鬍鬚,一副穩重威嚴的模樣。那二人皆是年輕的官員,身姿挺拔,疏眉朗目,渾身透著清正嚴明的氣質。

薛正源仔細端詳劉之衍略帶病容的臉色,微微嘆氣。他也是有兒孫的人,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遭此無妄之災,也是惹人憐惜。他微微垂著身子,細細詢問太子殿下的安康。

雖然沒有立刻說出他們的來意,應子清大概猜到,他們是來查案的。

冬陽暖醴宴上,太子中毒,此事非同小可。宰相協同大理寺,一齊拜訪案發當事人,自是理所應當。

薛正源問安結束,端起茶杯,喝了起來。

正式的問話,還得是崔玉陵來,他面色凝重,咬牙切齒道:「殿下在宴會上,遭人毒手,這是何等的膽大妄為!臣等十分痛心,哪怕掘地三尺,定要把喪心病狂的歹徒揪出!」

隨後,崔玉陵對劉之衍請示:「臣在昨日宴會上,尋見一證物。此物非比尋常,臣等不敢擅專,特來請殿下過目。」

劉之衍點頭:「可以。」

崔玉陵對著門外,雙手一拍。

侍從心領神會,趕忙上前,畢恭畢敬地捧著方方正正的錦盒。

崔玉陵命令:「打開!」

侍從揭開錦盒的蓋子,再次把攤開的錦盒遞上,讓在場的人看個仔細。

錦盒之中,絲綢墊了一隻光彩耀目的龍金杯。

正是昨天晚上,慶帝賜給劉之衍的那隻。

劉之衍再度看見毒酒杯,臉色微沉,沒有作聲,等著崔玉陵的下文。

崔玉陵目光銳利如鷹,緊緊望著劉之衍問:「恕微臣冒昧了,臣想請問太子殿下,昨晚,您是不是喝下這杯子裡的酒,爾後毒素髮作?」

劉之衍沒有立刻回答,他望著龍金杯,臉上赫然發白,沒有一絲血色:「你是說,這杯毒酒,是父皇所賜?」

「……「崔玉陵愣住。

自古以來,皇帝賜毒酒,也不是沒有先例。

賜毒酒一杯,哪怕劉之衍心中再不甘願,聖上要兒子死,兒子不得不從。

劉之衍那話,正是以為崔玉陵的意思,毒酒是慶帝賜給他的。

崔玉陵反應過來劉之衍問的是什麼意思,嚇得魂飛魄散,他的臉也煞白一片:「不是不是,殿下,臣不是這個意思!不不不,是陛下,陛下沒有這個意思!」

薛正源連連咳嗽,打斷崔玉陵越說越糟糕的解釋:「太子殿下,還請寬心。臣等此番前來,是奉了聖上的旨意。陛下對太子殿下的安危十分關切,聽聞此事,龍顏震怒,即刻責令臣與大理寺聯合徹查此案。」

劉之衍黑眸安靜,逐一掃過在場的三位大臣:「那杯毒酒,若不是我喝下去,是不是就落到父皇手中?」

氣氛漸漸變得凝重,連跳動的火燭聲,似乎都清晰可聞。

薛正源仍然鎮定,可臉色越來越沉重。

劉之衍的問題,不好回答,又不能不回答。

崔玉陵攥緊拳頭:「大理寺在龍金杯里,驗出三棱花的毒素。我們找到孟醫士,對方說,太子殿下的症狀,與三棱花的毒很像。」

「原本微臣此行的目的,是想確認一下,太子是不是喝了這杯酒,還有沒有碰過別的……」崔玉陵神色肅穆,額頭漸漸滲出細汗。

可是,經劉之衍這麼一問,在場所有人,心裡都不禁惶恐起來。

毒害太子,已經是死罪,但跟毒害皇帝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那是悖逆造反,要株連九族的!

這個案子,遠比他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室外的大雪,翻飛不止,狂風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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