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眼間,她也想明白了,劉之衍那麼說,是想緩和下氣氛。
畢竟她剛剛為他哭過。
劉之衍極為認真地看著她,眼中的幽暗深不可測:「以前只有娘親為我哭過。」
這一句話,帶著莫名的深意。
這一眼,也與以往看她時,不一樣。
叫應子清的心跳亂了一拍,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匆匆別開眼睛,咳嗽了下,說回正事:「你中的是三棱花的毒。三棱花這種植物,分布太廣,到處都有,精通醫理的人都知道。」
「嗯。」劉之衍一瞬不瞬,安靜地聽著。
「若是極其難查的毒,因為製成的條件刁鑽苛刻,比如特定的地方才有,或是哪一家的獨門秘方,反而容易鎖定範圍,查起來容易。」應子清越說越覺得棘手,「這種三棱花,到處都能找到,隨手就能採擷,每個人都有接觸的可能,反而極其難查。」
「難查,就意味著兇手不好找。」應子清烏黑的大眼睛,含著隱怒,「看來這個下毒的人,必定是位心機深沉的絕頂高手。他多半深諳其道,能布下致命的毒局,知道巧妙地隱藏自己的蹤跡。這樣的人,又是這樣的心機手段,真讓人防不勝防,想把他揪出來,十分艱難。」
劉之衍聽得很仔細,他似是想了一會,點頭附和:「你很聰明。」
「……」誇我幹什麼,應子清想捂額頭,這人不會毒傻了吧。
見劉之衍態度淡然,語氣平靜,絲毫沒那種憤怒到要報仇的樣子。
應子清揣測,他大概是累了:「算了,你還是休息吧,等你身體轉好,我們再聊這個事。」
「好。」劉之衍疲倦似的閉了閉眼,點下頭,他握了下應子清的手腕,黑亮的眼睛瞧著她,「害你憂心了。」
親眼看到劉之衍醒來,和她說了會話,應子清心情放鬆許多。
吹滅幾支火燭,光線暗下不少。
應子清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忙了一整天,她真是累的不行,鬆軟的錦被蓋著,暖融融的。她一合上眼睛,很快睡著了。
室外的大雪,肆意飄落,在狂風中飛舞。
寢宮裡,瀰漫柔和靜謐的氛圍,角落的香爐,直線般裊裊升起。
忽然,幽幽的香線,被攪亂似的,晃了晃。
披著銀亮皮裘的高挑少年,僅著織金雲襪,踱步而出。
雕花扇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又無聲無息地合上。
烏黑長髮順著柔軟密實的皮毛垂落,少年微微抬眼,看漫天的飛雪。
空中掠過一道黑影。
少年的目光,從雪景里收回,落在那人身上。
影梟衝著那名少年,單膝跪地:「殿下,屬下來遲,罪該萬死。」
「無妨。」劉之衍平靜道,「解藥帶來了嗎?」
影梟珍而重之地遞上一支金葫蘆。
劉之衍擰開金葫蘆的瓶塞,細細嗅了下,氣味清苦甘甜,是一味極為珍貴的解毒劑,他將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你做的不錯。」劉之衍把金葫蘆扔回給他。
影梟死死咬著腮幫,眼中戾氣一閃而過,恨聲道:「我等本該護得殿下周全,讓殿下冒險中毒,終究是我等無能!」
幾粒雪花,飄落在那華貴的皮裘上,經久不化。
劉之衍冷玉般的面容,無波無瀾:「若非自導自演,怎麼把藏在暗地裡的毒蛇引出來,他們那種人,要聞到鮮血才會蠢蠢欲動。」
「再說,」劉之衍漠然道,「喝自己配的毒,總比別人端來的好,至少我知道怎麼解毒。」
影梟垂頭喪氣,忽而他想起什麼,遞上一枚應子清用錦緞做的香包。
宴會當晚,劉之衍將它解下,丟到一旁,影梟擔心他還有用,特意撿了回來。
劉之衍接過香包,在手中把玩一下,隨手丟進火爐之中。
他早就不需要那種東西。
影梟不解,眼睜睜看著,火舌將香包舔舐成一團灰燼。
有件事與應子清關係甚大,影梟回稟道:「恭喜殿下,測出應司直的心意。昨夜應司直匆忙為殿下呼救,看起來很是心系殿下。只是……」
「說。」劉之衍看他。
即使應子清不開口呼救,影梟安排的人,也會「偶然」地發現殿下不適,所以她的做法,算是意外之喜。但之前劉之衍說得很清楚,關於應子清的事情,他要事無巨細地知道。
影梟不敢隱瞞:「只是,呼救前,她慢了約一刻鐘,有猶豫之心。」
劉之衍仍然看著雪,臉上沒什麼表情。
夜風獵獵,雪花落在他烏黑髮間,浸濕些許髮絲。
許久,他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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