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原來她是在等她,代瀾直問。
沒想到站到跟前反而糾結起來,余漁扯著衛衣帽的兩根帽繩,不自覺地往手指上纏:「我有點事想跟你說一下,過來說,離監控遠點。」
說罷,這次是代瀾的手臂代替了帽繩的作用,被勾著同行,直到走到余漁剛剛呆的走廊盡頭。
「嗯呢,你說吧。」代瀾雙手攀著走廊的護欄遠眺,陽光明媚,風也和煦,可身旁的人卻一直支支吾吾,眨巴著眼左右,猶豫老半天也沒說出一句。
這不像她。
平日裡余漁雖然關係親近後愛粘人,可做事還是乾脆利落的,今天是怎麼了?
代瀾也這麼問了,余漁又深呼吸幾次,可嘗試幾次都繃著臉咽下,見狀她索性也不催,就讓她慢慢想清楚再說,安心呼吸新鮮空氣。
身側人沉默半晌,不知何時,似乎是放棄了,還是決定破釜沉舟,轉身同代瀾一起迎著光和風,踟躕,但終於開口。
「你們知道安心穎和李小時怎麼對黃芳芳嗎?」
黃芳芳,男,是敬老院裡唯一的全癱老人。
安心穎和李小時都是敬老院的護工,但嚴格來說並非「百善」養老服務機構所聘,而是從前敬老院還歸政府管理時聘請的。
代瀾嘴邊的笑霎時凝固,余漁見了也懂了。
眼皮合上重似千斤,余漁不願面對,臉卻還是轉回迎風。
不安地摩挲著手心的疤,代瀾自知這件事總該瞞不住,撇開被吹亂的劉海,視線卻再扛不起來望向遠方:「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很早了……」余漁停頓,「值班的時候多回去看了一眼,就……」
「她們餵飯很粗暴,有時候還會說『愛吃不吃』,讓他自己吃,飯碗就放在床頭柜上,可是人家都全癱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碗,如果不是我直接走出來……這還是我偶然聽到的。」
「還有黃策,明明知道她有阿爾茲海默症,為什麼還要對她那麼沒有耐心呢?」
……
她困惑,她不解,將一條條罪名呈到她面前,她們知道沒說完的是不知底線的恐懼。
「今天吃完飯,我去看黃芳芳了,他在哭,我問他怎麼了,他一點不說,我看著難受,」聲音在哽咽,漸漸激動,「所以我真的沒法坐視不管了。」
余漁睜開淚眼望向代瀾,尋一個心知肚明的答案:「這是虐待,對吧?」
她的淚因為身體的搖晃而濺到代瀾的手背。
是燙的。
在陽光下是灰色的,再滾落到不為人知的地帶。
「是。」垂頭,代瀾無力地肯定。
這是虐待,沒錯。
言語虐待。
除此之外還有嗎?
余漁不敢問,代瀾不敢說。
她一直都知道的。
從她因實習來到暮鎮敬老院開始就知道了。
日夜相處,代瀾哪裡會看不見,她眼不瞎,心也不瞎。
可是……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陣吃飯時好不容易壓住的憤懣又湧上來,捏著拳頭克制情緒。
身側的女孩只當她是溺水人面前的浮草,緊握她的手臂忍著哭腔問她,字字刺在心上:「那你知道了有沒有和濤哥還有公司反應?」
忽然一直捏著代瀾的手輕顫,而後鬆開,僵在空中,她抬眸,看余漁的眼睜得更大,琥珀色瞳孔映著淚的痕跡,不可置信:「小瀾,你不會和他們一樣的對吧?」
第56章 青雀頭黛她不一樣
話語重錘心房。
她和他們一樣嗎?
他們會一樣嗎?
心底有何在崩裂,碎成被血色浸泡透徹的碎石。
代瀾不是為余漁的質疑而痛,而是曾幾何時,連她自己都質疑過自己,到底有沒有盡力?
她們的聲音漸漸重疊,震耳欲聾,宛如惡獸咆哮:「你和他們一樣嗎?」
只一人停在這座島嶼,心在自問,眼中倒映出余漁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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