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便死罷,廣信縣百姓又何其無辜呢?
眾人心思各異,卻都圍繞著「薛宗主」三個字。
唯有劍客·李晝,雖然疑惑了下薛宗主在外頭,那薜荔山上的宗主·李晝又是誰,卻很快就被一股熟悉的腥味轉移了注意力。
大家都沒聞到嗎?從屋外飄進來的腥味,和掌柜的手裡的太歲味道, 可謂是如出一轍。
總覺得這味道還在哪裡聞過,劍客·李晝苦苦思索,忽然靈光一閃, 想起來了。
……
半日前, 李府。
嬰兒·李晝被娘親叫醒, 洗了臉, 刷了牙,吃了香噴噴的蘑菇雞肉碎碎面, 開始上課。
了塵師太離開後,李晝就沒有老師了。
李生問過月娘,這是短期的,還是長期的,要是師太一直沒空回來,要不要給晝兒重新請一位老師。
月娘拿著了塵師太戴過的瓔珞珠子,想了一會兒,用一根紅繩串起珠子,戴在了手腕上。
「不請了。」月娘說,「以後我就是晝兒的老師。」
李生怔怔地望著她的側臉,感覺到發生了什麼,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
大郎現在不和李晝一起上課,李生給他重找了個書生當夫子。
夫子得知大郎還有個妹妹,私下裡對李生說:「如今有條件的人家,兒女都是一樣教導的,當今陛下喜歡用女官,女兒考科舉還更有前途,我看東家也不是那等見識短的,豈有耽誤女兒的道理啊?」
李生心想我娘子可是為你好啊,連了塵師太都沒能撐上半年,天下又還有誰當得了晝兒的老師呢。
他是不知道了塵師太去哪兒了,可月娘避而不答的態度,已經足夠他腦補發生了什麼。
心裡嘀嘀咕咕,面上卻是一點沒露出來,李生對夫子解釋說:「您想岔了,正是因為我家女兒剛出生時便有異象,算命的說她天生貴命,這才單獨教導,免得耽誤了她。」
夫子這才放下心,不再過問李晝的事。
她卻不知,李生完全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李晝周歲都沒滿,誰家幾個月大的嬰兒就要請老師了啊。
也幸好他忘了這個重要前提,夫子才沒有知道些不該知道的,枉送了性命。
嬰兒·李晝並不知道自己家裡還發生了這麼個小插曲,跟著娘親學習,可把她忙壞了。
娘親教她認字:「天地玄黃,宇宙。日月盈……」
才認到第二句,娘親自己就卡了殼,盯著「昃」字看了半天,遲遲沒有念出聲。
小棉襖李晝本來想悄悄提醒下娘親,抬眼一瞧,哎呀,她也不認識。
好在她還有辦法,說:「這一句我早就學過了,我要學下一句。」直接點到下一行,「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娘親沉默了片刻,就跟著她一起讀起了下一句。
有不認識的字太正常了,嬰兒·李晝以己度人地想,卻沒發現,她娘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恐慌,與隨之而來的、接受命運的平靜。
一個從小就勤學好問、酷愛讀書的人,又怎麼會連《千字文》第一句都不認得了呢?
李晝出生這麼久了,月娘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卻在這一天第一次意識到,女兒對周圍人的影響,還遠遠沒有結束。
發現這一點後,她把李生和大郎趕得更遠了些,自己製作了一份課程表,每天帶著李晝上課、吃飯、睡覺,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刻也不分開。
李生以為她是要保護他們父子,亦或是為了夫椒城百姓才選擇獨自面對,幾次三番要加入進來。
她每次都回絕了。
他怎麼會懂一個母親的心,她能感覺到,晝兒和她的身體都維持不了多久了,母女倆相處的時間所剩無幾,她只想和女兒過一陣子平凡的時光。
不管晝兒是妖魔還是神靈,那都是她身體裡分出去的骨肉,她們之間有一條無形的臍帶,無論是誰都不能切斷。
沒有親自生育的人,是不可能理解這種感情的。
說到底,天下蒼生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只要晝兒還在她身邊時,幸福、快樂。
按照計劃,今天要教的是畫畫。
月娘提筆後,發現自己的作畫技巧也生疏了,小時候臨摹過很多遍的《珍禽圖》,展開一看竟顯得格外陌生,落筆時也有些無所適從。
好在最後,還是畫出了一隻胖乎乎的長尾山雀,鉛黑色背羽,純白腦袋,圓滾滾的肚子。
畫到只剩眼睛時,嬰兒·李晝積極地說:「我要跟娘親一起畫。」
月娘正要答應,望著李晝烏黑的眼瞳,瞥了眼還在紙上、安安靜靜的雀兒,心裡忽然掠過一絲猶疑。
環繞在她手腕上的瓔珞珠子忽地冒出一簇金光,晃了晃她的眼,令她手中筆一抖,無意識地點完了睛。
點睛,乃是一種賦予物品靈性的儀式。
月娘想起初學畫道時,老師和她說過的話,心中有所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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