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走了一截,兩人停了下來,歸雪間斜倚在走廊的紅漆欄杆上。
於懷鶴靠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
天氣很好,春光傾瀉而下,籠罩住了於懷鶴,將一切映得很明亮。
於懷鶴半低著頭,若有所思,他的眉眼隱沒在光的陰影中,側臉的輪廓極深,整個人看起來很沉。
或許於懷鶴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的。歸雪間想。
忽然知道自己的親人可能是這樣一個人,以於懷鶴的性格而言也很難高興。
歸雪間微微皺眉,想讓於懷鶴暫時忘掉這件事,不要不高興了。
但他沒有安慰過人,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實際上,歸雪間和別人相處的經歷很少,在他的回憶里,人生的前十七年總是獨自一人,只見過母親幾面,中間數不清的年歲更加孤獨,沒有人能看到他,聽到他的話,而他什麼也做不多。
直到現在,歸雪間接觸過最多的人是於懷鶴。
與之前的人生相比,有太多記憶,太多話語,太多觸碰了。
歸雪間托著腮,他的睫毛顫了顫,想起了於懷鶴的擁抱。
那不是一種刻意的安慰,但從第一次見面,歸雪間從樓上跌下,總是能在於懷鶴的懷抱里得到安全,完全放下心,不用再擔心任何事,因為於懷鶴會將所有危險和風雪都隔絕在外。
或許……自己的懷抱沒有那麼有力,但也可以撫慰另一個人,令這個人不要難過。
歸雪間這麼想著,直起身,朝於懷鶴走去。
他停下來,慢慢貼近於懷鶴。
於懷鶴是一個非常敏銳的劍修,幾乎沒有人能從背後這樣靠近他。
除了歸雪間。
歸雪間的身體輕盈纖瘦,輕輕地覆在於懷鶴的後背,他的手臂展開,圈住了於懷鶴的肩膀。就像一朵綻放的花,一片一片展開柔軟的花瓣,包裹住鋒利的劍刃。
他並不害怕被傷害。
歸雪間垂下頭,臉貼著於懷鶴的後背,嗓音很輕:「你不要難過。」
於懷鶴一怔,任由歸雪間抱著,沒有說話。
周圍很安靜,只有歸雪間的聲音響起。
於懷鶴不怕冷,一年四季都穿得單薄,歸雪間的臉貼在了他的後頸,很溫暖。
歸雪間想了想,繼續說:「他是他,你是你。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和你又沒有關係。」
好一會兒,於懷鶴轉過身,他將歸雪間撈入自己懷裡,兩人臉貼著臉,目光沉沉,和之前不太一樣。
這人被自己安慰好了嗎?歸雪間很懷疑。
於懷鶴「嗯」了一聲,他說:「我只是……」
又頓了頓:「在想母親的事。」
歸雪間感覺擁抱起了作用,所以在於懷鶴的懷裡,也盡力抱著這人,聞言眼睛睜大了些。
於懷鶴解釋:「我小的時候,她曾對我說,不要追究父親是誰。」
歸雪間說:「她可能知道對方不是好人,不想你傷心。」
於懷鶴低下頭,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歸雪間的身影,他說:「我只是沒想到她會離開得那麼突然。」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歸雪間心臟處傳來一陣很悶的痛感。
縱觀於懷鶴的一生,這人得到無數讚譽,是世人公認的天下第一,其實擁有的很少,母親和師祖都已離開人世,只留下空無一人的歸元門,他自己和他的劍。
於懷鶴說:「你要永遠陪在我身邊。」
他對歸雪間幾乎沒有要求,總是保護,總是贈與,這好像是他唯一的私心。
很簡單也很困難,簡單到無需任何付出,很容易完成,困難在要在十七歲時就承諾永遠。
歸雪間的呼吸一滯,可能是沒想到於懷鶴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在春光中,歸雪間的睫毛纖毫畢現,他抬著眼眸,凝視著於懷鶴,是非常美麗,非常天真的神態。
他對於懷鶴承諾:「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又問:「於懷鶴,你現在好一點了嗎?」
「嗯。」
*
拿到棋盤後,兩人對白頭道人道謝,離開商會府邸。
回到客棧,歸雪間算了算,出門一趟,收入頗豐。
於懷鶴有三大商會的獎勵,而自己一直壓於懷鶴,贏來的靈石很多,現在也很富有了。
但一想到書院,又有點頭疼。
入學測試是在四月,但書院裡別的學生上學沒那麼晚,二月已過,開學的日子已經到了。
而歸雪間和於懷鶴還在星斗城,沒有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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