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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將周鐵生像一根蔥苗似的反覆提溜、浸泡到糞池裡,任他三庭五眼掛滿屎糞。接著挨個脫下褲子,將那處對準男人的臉,冒著熱氣的尿柱窸窣流進男人的眉毛眼睛裡。

周鐵生癱在齊腰深的糞池中央,終於忍不住了。他被這毫無人性的凌虐逼得大哭。他用力抹去臉上的腌臢,仰天大嚎,哭聲很快吸引來了在隔壁糧倉守夜的張啟明。

「你們在幹什麼?!」

饒是張啟明見過太多生殺予奪,也還是被眼前情景給嚇到了。他忙命人將周鐵生從池子裡打撈起來,濃烈的熏臭味讓眾人苦不堪言。張啟明緊捏著鼻,讓人趕緊帶他下去清洗,待周鐵生走後,糞池邊響起五聲尖銳的槍響。

張啟明吹了吹槍管,那五個惹事的兵差應聲倒下。他沒有廢話,揮了揮手,又叫來幾個手下把那五具屍體拖了下去。

給周鐵生洗澡足足用了近百桶水,四五名家丁拿著澡巾給他搓洗。四倍量的皂角、香料往洗澡水裡加,這些都是鍾雪樵的意思,她已從張啟明口中得知周鐵生被兵差凌虐的事,半夜從床上爬起來處理。

周鐵生當然清楚,這種時候,鍾雪樵的關心等於沈素秋的關心。可他感覺自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哪怕用再多的皂角也無法洗淨身上的髒臭,熏再多的香料也無法祛除骨子裡的異味。他感覺自己髒得不能再髒,往後的很長日子裡,周鐵生都會疑神疑鬼地感覺自己身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糞臭。

「請你別告訴她,我今晚上遇到的事…….」

相比於挨打受辱,他更不想沈素秋知道自己被扔進了糞池。

鍾雪樵點點頭說:「我知道輕重。」

她請來了大夫,為周鐵生做全身檢查,鍾雪樵就站在門外等他。

過了一會,周鐵生沒出來,大夫出來了。只聽大夫說:「泔水裡全是髒東西,他身上本來就有傷,我已經用酒精給他消過毒了,也敷了藥,可是……..」

鍾雪樵就知道還有更糟糕的情況。

「可是他半邊耳朵灌了糞水後,有點感染了。」大夫指了指左半邊腦袋,「看樣子,以後怕是這半邊都聽不到了。」

周鐵生站在門後,用能聽清楚的那隻耳朵聽到了大夫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覺得自己更加在沈素秋面前抬不起頭來,從前引以為傲、強壯健全的體魄資本,也留下了一抹污點和殘缺,他和沈素秋一樣,永遠失去了完整。

夜裡周鐵生對月出神。

他被安排在一間獨立的別苑裡,不用和毛五他們看押在一起。張啟明的人給他送來了乾淨的衣裳,上面噴滿了香水。

一起送來的,還有憲兵隊批准入伍的公函。可周鐵生已經沒有了那股子昂揚的氣勢,他被今晚的虐行挫到了谷底,那紙來之不易的公函被他用來了擦屁股。

他完全沒有了反抗的力氣。

周鐵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在絕對力量前這樣渺小。年輕時搶藥鋪時不覺得,擋在邱守成面前捅死汗血寶馬時不覺得,帶頭幾個弟兄們偷渡皇糧時不覺得,結果被摁在糞池裡洗一遭,什麼尊嚴倔強倨傲要強全都被洗掉了。

那些屎尿穢物如同強硫酸一般,徹底剝脫了他身為男人的意志。他痛恨現在的自己,殘缺的自己,連自己都沒法保護好更別談保護某人的自己。

他甚至越活越倒退,倒退到不如三年前的自己。至少三年前…….至少三年前他還能有底氣對邱守成說不願意,至少三年前,他還可以選擇用離開表明態度,兩個人里至少保全一個人。

可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他誰都比不上。他感覺到潰敗,和前所未有的自卑。那種感覺就像是把從前那個周鐵生永遠丟在了這個殤痛的夜晚,於是再多日出和朝霞,都無法推動他走向黎明。

……..

……..

沈素秋快天亮時被噩夢驚醒。

她夢到了五姨太,夢到了溫靈,夢到剛死去的景明與景和,還有周鐵生。

即便雪樵在入睡前親口告訴了自己某人的情況,可她還是夢到了他和那些死去的人站在了一起。他們一起朝自己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快要走到自己面前時,一個個分裂成斷頭斷手的,長著倒掛蝙蝠般的獠牙,滿身鮮血地朝自己撲咬過來。

她抓著被子,悶聲哭嚎,聲音很快驚醒了一旁的雪樵。

鍾雪樵昨天處理完周鐵生的事後,留宿在了霞飛苑。她沒有告訴沈素秋周鐵生那邊的實情,只說是男人間的打架,他是被打的那個,且「傷得不重」,讓她不要擔心。

沈素秋說,我想去看看他,你能不能想辦法替我安排?

「沒什麼好看的,」鍾雪樵想也沒想拒絕了她,不禁生疑,「你既然這麼在意他,又為什麼要舉報他?我時常覺得自己猜不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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