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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搞這事?」

沈素秋恨不得扇他。

「我問你,你到底想怎個?那七十斗糧補不上來,你死一百回都不頂用!」

「你擔心我?」周鐵生從後一把抱住她,貼著她的臉,一心溫存:「剛在下人面前裝得那叫一個大公無私,私底下還是巴巴兒惦記你男人安危。」

「你個憨皮!」

沈素秋一把拍開他爪子,氣洶洶道,「我沒功夫跟你搞閒情,你老實說,那糧是不是你拿的?」

見已被說穿,周鐵生演都不想演了,鬆開她說:「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你一個人,要那麼多糧幹嘛?」沈素秋倒吸一口寒氣,「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不是什麼貪財好利的人,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

「誰說我不貪財好利?」周鐵生露出貪婪,「在外三年,我受盡欺凌與白眼,明白在這世上,有錢有權特娘的就是爺!從前的我就像剛剛在外頭的你一樣,一副冰清玉潔高不可攀的模樣,現在我變了,為了名利,我什麼都可以做…….」

「周鐵生。」沈素秋噗地一笑,轉過身來眯起眼看他。

「你笑啥?」

「我笑你天真。連壞人都不會演。」

沈素秋說,「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願意坦白就坦白,不願意坦白,出了這個門,自個兒跟張少尉去陳情。你也別奢望我能幫你,我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妾,看似管著這麼大個宅子,也只是些虛權,大事上做不得什麼數。」

「不用你做什麼。」周鐵生又貼了上來,熱烘烘地要親她,「你心裡有我,我死也甘心。」

出了霞飛苑,周鐵生就去找了張啟明,把天字號糧倉弄丟七十斗米的事告訴了他。初聞此噩耗的張少尉只覺天旋地轉,也明白這時候罰人沒什麼用,得先捂住禍情的同時,儘快查明真相,最好找回那筆糧貨。不然就算商會的人不追究,總督大人和邱老太爺也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首先,我自己的人肯定不會做出這事。」張啟明自認為馭下嚴謹,手底下的兵苗們雖都有些喝酒嫖妓、粗魯暴躁的爛性子,但不至於有這麼肥的膽去偷糧。

周鐵生說:「爺幾個不敢,我們幾個草皮賤肉更不敢了。」

看著周鐵生這瓷馬二楞的樣子,少尉一臉狐疑:「鐵生兄,天字號糧倉里那隻偷吃的鼠王,該不會就是你吧?」

「小的不敢!」

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迅捷如閃電。

「就像你說的,別人草皮賤肉的,未必有這麼大的膽,」張啟明走過去,蹲下身來正眼瞧著他:「可你是捅死過汗血寶駒的人。三千斗米的寶駒你說捅就捅,區區七十斗,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好怕的吧?」

周鐵生渾身發抖道:「少尉明鑑……我要真有那能偷七十斗米的本事,早將倉里搬空了。少尉你想,七十斗米,光分揀裝運都得費老大力氣,更別說還得想著怎麼把它搬出去,搬出去以後,怎麼讓它神不知鬼覺地流進市場裡,收來的銀鈔又要藏哪裡。湘西的貢米與咱秦地的不同,別人一吃就吃得出來。要是真流出去,外面會沒有一點聲音?」

張啟明眼眸微轉,像是有些被說動了。周鐵生趁熱打鐵道:「少尉要是還疑心,盡可往我身上查,我不過一個沒上過兩天學的下里巴人,自小無父無母,被鞋匠收養,從小受盡欺負,磨得一身憨皮,哪裡會籌謀這樣曲折繁複的心計。何況我又景仰爺幾個風采,早將憲兵隊的弟兄視作我恩客,我還等著承啟明哥的人情,去憲兵隊摸摸快槍桿子,我長這麼大都沒摸過快槍咧!」

說著說著,男人眼裡有了淚光。

周鐵生長得本就圓壯,五官也肉乎乎的,有些嬰兒肥。皺起眉毛哽噎時,透出幾分尕娃的老實與窘態,像極田間地頭迎風流淚的壯騾。

張啟明似語非語,夷猶間,只將別在腰上的槍塞到了男人手上。

半晌,他將周鐵生扶了起來,說:「你只管好好摸就是了。」

…….

…….

見完張啟明的周鐵生比新上任糧倉管事那天還威風。他感覺自己可以吞下一隻牛。

他打從張啟明那兒回到下人房後,一直回味著那摸槍的滋味。

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奇妙又霹靂的東西?聽師父毛五講,那是比火銃更輕便靈巧的武器,但威力絲毫不亞於銃。它射出來的彈彈頭,後來他知道那叫子彈,小小一粒能要你命。那有了它自己還會怕誰?!

周鐵生忽然覺得捅死寶駒的自己一點也不英武神勇了,如果有槍,那該是多麼地帥氣。輕輕一扣,那麼大匹馬就死了,自己又何苦使這麼多勁、費這麼大力去辦那許多事。人生十之八九的紛爭糾結都會幹淨終止在一聲槍聲里,他想自己要有槍,第一個就把邱守成那個老東西給崩了,他別著槍,抱著心愛的女人,駕馬飛逃,踏碎辰光,從此再也沒人敢欺負他們。

仲夏夜的風悠悠吹過,撩起下人房裡一片打鼾聲。有幾個飄夢話、說囈語的,睡得比豬還死。周鐵生叼著一根稻草,一骨碌從大通鋪上坐起來,他越過虎背熊腰的男人堆,溜出屋子,像只鼠王似的鑽進了馬棚。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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