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和你站在一起。」陸觀棋嘟嘟囔囔說著,聲音含在嘴裡,混沌不清。
喬也猶豫了一瞬,滿眼不可思議:「這就是你和我站在一起的方式嗎?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一意孤行啊!」
「我沒有!」陸觀棋抬起頭,眼眶紅紅的,噙滿淚水,她在用力忍住眼淚,但蹙起來的眉毛和忍著不想哭出來的嘴唇,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委屈。小時候她被人欺負,見到喬也的時候就是這一番表情。
喬也每次都會背著媽媽偷偷跑出去,拎著棒球棍給欺負陸觀棋的人揍一頓,再若無其事地回家吃飯。
記憶與此刻交疊,喬也再也不忍心說一句重話。
「你不也就跟我一樣?」哽咽讓陸觀棋的話說得斷斷續續,但字字句句她都說得清晰無比,「小時候每次你從書房出來都不開心,但你從來不告訴我!媽媽死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也不告訴我!從家裡搬走的那天,你甚至都沒有跟我說一聲!就連進柀村那門課,你也不告訴我!」
陸觀棋手指飛快從臉頰掃過,擦掉了幾滴掉出來的淚珠。
「你就不是一意孤行嗎?你不也是什麼都不跟別人說,自己一個人咬牙扛著嗎?你憑什麼說我!」陸觀棋高聲反駁。
「我憑什麼?我也想問!我憑什麼?」喬也臉漲得通紅,太陽穴青筋暴起,她聽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我也想告訴你,我也想有人分享我的痛苦,但是……我不能,我不能!我要保護你,媽媽、爸爸、學校的老師、甚至一個莫名其妙的鄰居,所有人……所有人全都在告訴我,我要保護妹妹。」
喬也苦笑一聲。
「憑什麼?憑什麼媽媽死在我懷裡,陸妄還不讓我告訴你。如果我說了,你就會失去出國留學的機會,你的後半輩子就要跟陸妄那個噁心的男人糾纏不清,你就會成為他精心培養的棋子!」
喬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覺得缺氧,面前的一切都在泛白。
「我沒有能力保護你,我只能盡我所能讓你遠離危險,遠離傷害。小時候,媽媽和爸爸說,我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人繼承她們研究的事業。如果有一天她們倆都死了,被選中的孩子就要進入研究所,繼續她們未完成的研究。那個人是我,憑什麼是我!!」
這是喬也的噩夢。
小時候,只要喬也成績有波動,或者做了什麼出格的事,媽媽爸爸就會把她叫到書房裡去。
她們告訴喬也,進入研究所工作是神聖而嚴肅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喬也後來想,應該是對她們來說神聖而嚴肅,而迫不得已,是留給喬也的。
這是研究所的規定。
夫妻雙方均為研究所的員工,當兩人死亡時,必須有一個人繼承她們未完成的事業。
那時候,喬也還不知道研究所是什麼東西,只對這個地方充滿恨意。
因為這個規定,喬也的人生變成一張單程車票。
沒有任何可能性,她只能按照規定的軌跡運轉。
她要學的東西更多了,醫學、教育、藝術、心理、甚至格鬥和槍械,她都要學。
她甚至不能反抗,因為只要她反抗,這個被框定未來的人,就會變成陸觀棋。
即使難受,喬也還是咬牙堅持下來。如果這樣能夠讓這個家繼續運轉下去,喬也可以接受。
但是,喬也苦苦維護著的表面的幸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裂開許多細小的傷口。
媽媽變得有些不對勁了。
一丁點小動靜就會讓她暴跳如雷,她總是突然流淚。她整日整夜地和陸妄吵架,喬也只能聽到幾個關鍵詞,無非就是項目、記憶、成果之類的。
喬也耳朵靈敏,就算她們刻意壓低了聲音吵,她也還是聽得到。
是不是只要去了研究院就會變成那樣……
黑夜裡,喬也偷偷看著睡在隔壁床上的陸觀棋。她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
喬也心疼媽媽,更捨不得讓陸觀棋也變成這樣。
於是,喬也繼續扮演著乖巧聽話的好孩子模樣,順從地接受父母的一切安排,就這麼讀書讀到高考結束。
一天,陸妄出門上班,喬也送陸觀棋去上學,回家的時候就看見媽媽倒在血泊中。
她當即掏出電話叫醫療隊。
媽媽按住了她的手。
「寶貝,媽媽很難受,死,對我來說,是解脫。」
喬也咬住嘴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她不停地搖頭,希望這一幕只是一個噩夢。
她蹲下來,卻真的從喬頌的眼睛裡,看到了欣慰和快樂。
喬也抱著她,她能感受到溫暖正在流失,靈魂也正在漸漸抽離,喬頌始終抓著喬也的手,壓著不讓她呼救。
「媽媽,很難受的話,我就不叫醫療隊了。」喬也把手機放在離她很遠的地方,輕聲對喬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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