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甫坤仰躺在地,喘息漸變微弱,他沒有繼續言語回擊寧玦,抿著唇,像是無話可說,也像再無力氣說。
緩了半響,才艱澀出聲:「那丫頭現在還沒死,可如果你再遲些找到她,便說不準了。」
「她在哪!?」
「殺了我。」
或許早在師娘自盡那日,紀甫坤便不再留戀於世,這麼多年朝堂弄權,不過是過傀儡日子,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便是湊齊雙劍,合墓共葬,期盼來生。
然而剛剛,寧玦親手毀了孤月劍,徹底將他心裡殘存的念想碾碎。
紀甫坤再無求生之念,一心向死,沒了軟肋,自然無人能撬開他的嘴。
寧玦拿他沒有辦法。
……
雨勢越來越大,墜落各處。
滌盪刀鋒,洗濯寒刃,同時也沖刷著墓園斑駁的血跡。
寧玦佇立原地,久久未動。紀甫坤已經徹底閉上眼了,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卻唯獨不肯配合說出白嫿下落的樣子,不僅叫寧玦恨不能活剮了他,更叫跟隨寧玦同來的其他人直恨得牙癢。
陳復:「公子,墓園附近一覽無遺,根本藏不住人,白姑娘大概不會在此地周圍,不如我們兵分幾路,分
頭搜找,這樣找到的可能性會大很多。」
怕是來不及了……
紀甫坤剛剛的提醒,一定不是隨意唬人的。
嫿兒當下肯定面臨危險,並且人就在他可搜尋到的範圍里,紀甫坤恨他要報復他,所以想看他懊惱的樣子得以暢快,更想看他因毫釐之差錯過愛人而餘生追悔……如此,怕不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幌子,一定有幌子!
紀甫坤最擅布置迷障來迷惑人,不知早給他們挖好了多少個陷阱,一定不能中他圈套。
寧玦強迫自己平復,冷靜回想進入墓園後發生的一切以及所有的細節,生怕有所疏漏。
忽的,他心有所動,抬眼看向了不遠處的九秋。
九秋正茫然站在右側的墳塋後,方才在那是為避險,後來面對刀光劍影,也愣愣的一直沒挪動位置。
寧玦看她一眼,隨後視線下移,落在地上,不再動。
剛剛是九秋細心發現的,墳塋被動過,最外面鋪著的一層土明顯夾雜著顏色更深的新壤。
紀甫坤的確動了師娘的墳。
可那之後呢,這裡面如今已經是空墓了嗎?
寧玦站起身,無所管顧,迎著愈加猛烈的春雨,厲聲一道命令:「來人,開棺!」
此話落下,紀甫坤比任何人都先有反應,他厲聲責難寧玦道:「你瘋了不成?那可是你師娘的墓,你敢動,便是大不孝,大不敬!」
寧玦置之不理,只當身後有野狗在吠叫,見他意已決,陳復臧凡等人也不再遲疑,紛紛上前,跟著寧玦跪地彎腰開始刨墳。
動手前,寧玦磕了頭。
而他身後的弟兄們,開動前也都個個鞠躬對前輩表了敬意。
他們沒有趁手的鍬鏟工具,要麼徒手刨挖,要麼刀劍掀撅,很是艱難費力,幸而人多,力量不竭,多用了些功夫總算挖到了棺槨的前蓋。
寧玦右手搭上去,沉呼一口氣,緊張感無以復加。
他身子幾乎趴在上面,低聲喃喃:「師娘,抱歉……若是我想錯,日後一定跪上七七四十九天為你禱告安寧。嫿兒我必須要救,她活我活,今日,請師父師娘寬恕徒兒一回吧。」
言畢,寧玦眸光外露狠厲,手腕向前開始推力,不用旁人相幫。
棺槨四角都被封釘好,寧玦生生用內力將鐵定掰斷,棺槨前蓋鬆動,錯開一角,眾人避過目去,以尊逝者。
只有寧玦目光不移,準備親自開棺。
一鼓作氣,無需多餘的心理建設,他直接動了手。
入目,沒有腐爛的屍肉白骨,更沒有任何的血腥臭味,只有一道孱弱抱膝緊縮的影。
剛剛那麼大的雨,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就停了,此刻烏雲散開,清冷的月光幽幽泄下來,帶來唯一的微薄光亮。
寧玦伸出手去撩那人糊在臉上的頭髮,未覺自己手臂竟在發抖。
他一咬牙,猛地撩開!——只見白嫿衣衫沾血,閉目安沉,面容慘白無生機。
寧玦僵在原地,無法動彈,是在心臟漏停一拍後,才終於確認白嫿呼吸還在,只是很淺弱。
他來不及松這口氣,焦灼地立刻將人從棺槨里抱出,同時大聲疾呼:「叫郎中來!快叫郎中來!」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