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暄耳根一燒,的確,史書他不愛看,野史卻是挑燈夜讀,「我說的哪裡不對。」
「你說得對。」傅行簡卻道,在謝暄微微怔住時又接著道,「但官場上想要殺死一個人,舞刀弄槍是最低劣之法。高似醉心權勢,自詡有宰相之才,手中雖握有豺狼無數,卻偏喜歡玩弄權術,殺人也要殺出個花樣來。」
燒餅乾巴又無味,謝暄有些噎住,眼巴巴地看著傅行簡用兩隻碗將剛燒開的水來回倒,升騰起一陣白蒙蒙的霧氣,艱難地問了一句,
「所以你是不想去虞縣,這才慢慢走的?」
「不是。」傅行簡端起碗,用嘴碰了碰水溫才遞給謝暄,「是因為一走快你就哼哼唧唧。」
「我……你……!」謝暄的臉唰地脹紅,他哪裡連續坐過這麼久的馬車,路又不好,走快了就顛得他屁股疼。
「不過的確快到了。」傅行簡道,「今天傍晚會到良木縣城,修整一晚後,明日就要進雍京了。」
「會在雍京停留嗎?」
「如果沒人攔著,不會。」
「什麼意思!」謝暄敏感地抬起頭。
「我是指雍京的官員。」傅行簡道,「如果只是我這個被貶虞縣的七品知縣,自然是沒人攔,但若『私奔』之事已傳到雍京,他們必然是要前來迎接潞王殿下的。」
聽到這個詞從一臉正經的傅行簡嘴裡說出來,謝暄的耳根子不可避免地又燒起來,但他卻思忖著,徐徐道,
「雍京的守備大太監是高似的二兒子夏修賢,在宮裡時他是在文華殿伺候的,與我倒是有幾分交情。」
「是什麼樣的交情?」
原本還眸色肅然的謝暄眼神忽有些閃躲,躊躇了下,還是講道,「我小時候一聽講學就犯困,犯困了就會被老師責罵,謝禕他們還會偷偷取笑,我就不愛去。但皇嫂的人就在殿門外盯著,我就只好早點去,然後再翻窗出去。」
他忍不住笑了下,「一開始個子小,翻上去就下不來,夏修賢從外頭經過看到就將我抱下來,我威脅他不許說出去,就逕自跑了,他害怕出事,就只好在後頭跟著。他倒是有趣,捉螞蚱逮蝴蝶,手比其他內侍都准都快,所以後來我還管皇嫂要他陪了一陣子,但跟著我沒前途,被高似想辦法弄走了,如今竟當上了守備大太監,聽說在雍京很是威風。」
謝暄沒和傅行簡說,他其實悄悄寫了封信給夏修賢,雖然覺得大概沒用,卻還是想憑著這點交情,希望他不要為難傅行簡。
但看他如今模樣,仿佛真不把得罪內監的事放在心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
謝暄嗆了口水。
--
良木縣城作為從楚都到雍京的最後一個歇腳地,繁華程度超乎了謝暄想像,連眼眶都忍不住微微一熱。
「就這家吧!」馬車緩緩行進在大街上,謝暄忍不住探出頭去,指著路過的一家,足有三層高的客棧,目光中滿是期待,「我要洗澡,我要睡大床。」
「太貴。」傅行簡拉回謝暄,朝外頭吩咐道,「再向前走走。」
謝暄詫異地回頭,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馬車路過數家富麗堂皇的大客棧,拐進小巷裡,停在了一家過分樸素的小店前,謝暄的心才徹底死了。
「為什麼!」他哀嘆一聲,指了指巷口外頭主街上那家露出一角飛檐的客棧,「我想住那個。」
這一路上雖不說奢侈,但吃穿用度傅行簡也從沒哭過窮,怎麼臨近雍京反倒小氣起來。
「原本十二天的路走了十七天,銀兩自然是所剩無幾,能省則省。」傅行簡理理衣物,逕自走了進去。
「要不是你!」謝暄追上去,恨恨壓低了嗓音,「我本來預備了好些銀兩衣物為你送行,那些銀兩就是買下那家客棧也毫無問題!」
傅行簡步伐微頓,側身回頭,「但你沒有。」
「……」
怎麼現在這個話多的傅行簡比前世那個冷漠的他更氣人!
謝暄留戀不已地又回頭看了眼巷口那家看起來又大又舒適的客棧,心頭的不甘還翻騰著,一道煞白的身影卻倏然出現在他的雙目之中。
心頭一震,謝暄瞳孔微微緊縮,將身體收了回來,慌忙踏進這家小店。
方才過去的那個身影所穿著的是白色曳撒。
雖說良木縣緊挨雍京,出現錦衣衛也屬正常,但謝暄心有不安,打算與傅行簡說一聲。
剛進來,是蕭九淵派來一路跟著他們的車夫和護衛坐了一桌,傅行簡在裡面,正執壺倒茶,滿了一杯先放在了對面。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