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一眾人愕然之餘目光都忍不住偷偷去瞄傅行簡,誰都清楚,唯有一人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直達聖聽,也唯有這一人,有本事三言兩語地就把這可大可小的罪名化為烏有。
謝暄迷迷糊糊地從夢裡被叫醒,隨意披了件氅衣,也懶得下床,發散了滿肩,腦袋一栽一栽的盤腿坐在床邊。
「殿下。」榮德拿面巾給他擦了擦臉,「大人果真朝這邊來了。」
「他當然會來。」擦拭過後,謝暄清醒了不少,緊緊衣領坐直了腰,嘴唇忍不住驕傲地上翹,「你們都出去。」
好久沒做那個夢了。
其實最初相識時明明不是這樣的,他很快打聽到了那天隔壁房間裡的是翰林院的人,那日正是傅行簡調往大理寺的餞別宴。
他們這些低品級的官員連皇宮都進不了,又豈會認識他這個皇帝的弟弟。
謝暄在大理寺門口假裝路過了四五天,終於「偶遇」了散衙的傅行簡,他沒有拒絕謝暄的蓄意接近,雖沒有那日微醺之下的親近,卻也不似如今這般冷若嚴冬。
但今日不一樣,傅行簡肯定對他刮目相看。
腳步聲漸近,謝暄輕咳一聲把腳垂在床下,赤腳踩在楠木的床榻上有些冰,他想趿上鞋,卻眼見一道淡淡的影子從隔門處投進來,沒來得及,就悄悄將垂於床邊的下擺墊在了腳底。
明明想故作高深,一雙眼卻盈滿期待的光,眨也不眨地看著傅行簡一步步走近。
「如何?」他刻意顯得漫不經心,「接著旨意了?」
傅行簡併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停下腳步,不似從前止步於里外間的那扇隔門外,而是徑直走進來,一直到床邊的腳踏邊才停下,近到呼吸可聞。
他從未有過這樣。謝暄的頭隨著他的靠近而揚起,腳趾無意識地摳緊腳下踩著的衣料。
燈燭恰在傅行簡身後,淡淡的蒙上了一層光暈,晦暗了面目,可即便看不清,謝暄也覺著氣氛不對,傅行簡周身冰冷森然,哪裡是要謝他的態度。
「你進宮了。」
他先開了口,聲音壓得極地,沉沉入耳,謝暄忽就明白傅行簡之所以離他這樣近是因為榮德在外間候著,而他們所談之事太過隱晦,不得不靠近。
「對。」謝暄不明白這樣好的一個結果,為何未見他有絲毫歡喜,但早已在心中重複多遍的功勞必須得表,「你知道我多不容易見著皇上,盧增他們從早朝等到下午,都沒能見上一面。我想著盧增在,高似肯定會攔著皇上,但為了……為了你,我當著幾位朝臣的面暗度陳倉,這才見著了皇上。」
謝暄越說越驕傲,用盡了力氣才將聲音降到最低,「高似在旁邊還想遊說皇上嚴查,若不是我,你們都得背上重罪。」他儼然已壓不住眉梢的喜氣,映在眼底的橙黃燭火跳躍著,仿佛在極力表達著他想說,卻又故意停下的後半句話。
快誇我,說我厲害!
心跳鼓譟著耳朵,謝暄期待地看著傅行簡啟了一直緊抿的雙唇,他的聲音依舊壓得低沉,卻異常冷厲,
「自作聰明。」
第15章
這一瞬間謝暄還以為自己聽岔了,詫異自眼底浮起之時,就連唇角都還沒來得及放下,
「你……你說什麼?」
「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屋裡的炭火明明還旺著,謝暄卻如墜冰窖。
這輩子雖已無意再與傅行簡續什麼夫妻情分,可當遇此危難之際,他能冒這樣大的風險來為自己脫罪,謝暄怎麼說也有感激之情,也想做些什麼。
他知道傅行簡看不上自己這個倚勢挾權的無用閒王,也清楚他對自己一直有恨,可直至此時謝暄才發現,原來無論他做什麼,在傅行簡眼中都猶如敝屣,連解釋都懶得做。
「退,婚。」謝暄想硬氣點兒,可一股酸痛頂上喉嚨,簡單的兩個字被哽咽打成兩截,眼淚瞬時想止也止不住,他抬手用衣袖恨恨擦去,「退婚,明天。」
傅行簡哪裡知道這須臾間他已想了這麼多,一邊抹淚一邊梗著脖子要退婚,這模樣在他眼裡,大約和要不到糖吃耍賴的小孩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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