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董大夫是何人所派,孤都要提醒你,小心說話,否則你未必能走出這裡。」隋棠伸手過來摸索她切脈的手,「把脈就一會的功夫,你不會要一直按著吧。孤一個盲眼女郎,你不必如此。」
「你這般,孤害怕,反而沒法好好說話。」
董真咬著唇瓣,垂眸收去銀針,沖隋棠跪下,「臣無異冒犯,實乃有些話再不能忍住,特來尋殿下解惑。」
董真這樣一跪,反倒讓隋棠無措,只伸手讓她起來說話。
「殿下,你覺得司空大人是個好人嗎?」
這一問,隋棠又覺無語,只道,「他是孤夫君,自然是好的。」
「臣不是說這個,臣是指殿下心向司空嗎?」
「還是那話,他是孤夫君,孤自然心向他。」
「殿下不必使春秋筆法,你因何而來,為何而來,臣很清楚。」董真拉過隋棠的手,撫摸她手上那串十八子珊瑚手釧,「您若當真心向司空,嫁入司空府是為過日子生兒育女的,就不會帶著這個避孕的手釧。你作為大齊的公主,是帶著任務而來的,你和司空是天然的死敵。」
「竟是孤糊塗了,董大夫乃侍弄草藥醫毒的好手,孤隔三差五同你在一起,竟疏忽至此。」隋棠頓了頓,「你話至此處,又特來見孤,想是同司空對立之人了。到底想說什麼,你說吧。」
「恰恰相反,臣是受司空恩惠之人。」董真輕輕嘆了一口氣,抬眸似回到多年前的故鄉,「臣的故鄉是雍州,乃西北道五州之一。原是繼司空兵出涼州後第一個被攻克的州城。東谷軍接手此地後,調兵甲興修水利,灌溉農田。甚至第三年時,得司空主張和推行,開始創辦醫館學堂,臣便是首批受惠者。是故四年前,雍州招兵之際,臣憑藉醫術入了軍中為醫,後拜入恩師林群門下。但也正因為如此,即便開蒙所學聖人道,臣亦深知君臣綱常,但還是甘心追隨司空!司空於我,是天神,是佛陀。但……」
女醫者頓下話語,許久未再開口。
「但什麼?」公主問。
「但我連著兩回,見他殺人如麻。第一回 是他殺了太醫署十數位太醫令,第二回是他殺了京城之中四百餘人……那些太醫令中,有與臣一起讀書的同僚,我們一起嘗過百草,翻山採過藥草;那四百人中,有我費了幾天幾夜才救回的婦人和老翁;他們就那樣死了,死在臣視為神佛的人手裡。臣不知對錯,日日煎熬徘徊,日日想得人解惑,卻又不敢與人說。」
「所以你尋孤?」
「對,臣見你手上手釧,便知你的來意,知道臣便是說了,你也會保護臣。而且,你定然能夠體會臣的感受,你能感同身受。臣冷眼瞧著,殿下是欣賞司空的。臣想問問,您是如何說服自己與之相處的?或者說求您給我解惑,我之心是否已經叛了司空?為何、為何我尊仰為神的人,他不辨善惡,拼命揮刀!」
「你說你相信孤能感同身受,這又是為何?」
「因為丹朱,第
二枚丹朱。」
隋棠至此恍然。
在這之前,她曾兩次手占丹朱香氣出現在董真面前,雖然有心以梅花香片的氣味掩蓋,但到底還是未能躲過這位女醫者的鼻子。
女醫者一顆赤子之心,亦是剔透之心,自是在這兩次嗅都氣味後,也知曉她同樣的躊躇心境。
故而今日有此一問。
隋堂什麼也看不見,然在此刻,卻看見了青台上的莘莘學子,青台中藏納的典籍一冊冊搬出,供他們學習吸納。
其實她早該想到的,他不僅僅生殺予奪,他分明已經開始還之於民。
「你來尋孤解惑,孤解不了。但是孤很感謝你,你為孤解惑了。」
「殿下何意?」
「你初見司空,他施惠於你,你尊他仰他似神佛。所以見他不辨善惡舉屠刀,便無法接受。而孤初聞他,便被告知他是鬼蜮修羅,後見他聞他之種種,乃利民惠民之舉,便覺他其實並非十惡不赦。」隋棠面目柔軟,眉宇清朗,「然他既非神佛,亦非修羅,他只是一個人而已。是你高看了他,亦是孤輕視了他。」
隨著隋棠最後的話語落下,殿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日天氣陰霾,晨起便醞釀著一場雪。朔風越吹越緊,從窗牖的縫隙灌入,然拂在人身上,卻無人覺察寒意森森,唯覺清明舒暢。
「多謝殿下。」董真深叩首,話語哽咽。
「是孤要謝你。」隋棠的手搭在那個紫檀木匣子上。
殿中又剩了她一人,她摸了匣子許久,直到天色慢慢暗下來,天空飄起小雪。她讓蘭心去請藺稷,「和司空說,孤有禮物送給他。」
藺稷來得很快。
已經過了晚膳的時辰,隋棠始終沒有出來,他便給她尋了個身體抱恙的藉口。這會聞蘭心的話,三步並做兩步走。
隋棠在殿門口等他,能看見半丈處,一副模糊的輪廓。
「你站在雪裡病了,要孤侍奉你嗎?」
「殿下今日燦若春華,臣被攝住了。」藺稷走上前來,「殿下有何物送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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