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心終於又重新有了期許的跳動,他胡亂地擦去眼淚,眼裡亮瑩瑩的似嵌入了寶石般璨起期許。
「是啊……只是娘親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那娘親要休息多久?我會一直陪在娘親身邊的!」
而她只是笑笑,並未回話,將脖頸前掛的一枚銅幣攤在掌心。
「這是娘親除你以外最珍視的東西,待敬兒也有了想守護的人,便送給她吧。」
樓止接過那枚銅幣,卻並不打算收,他將它攥緊與掌心,堅定道:「既然是娘親珍視的東西,那我不能要,我就先替娘親收著,待娘親身體好了便退還給娘親。」
見他執拗的模樣,月檀沒了折兒,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忽地開口道:
「'敬兒'這個名字娘親其實不是很喜歡,待出去之後便不叫了吧。」
「那……叫什麼?」
「止,便喚作阿止吧。」
他乖乖地點頭答應,叫什麼都不要緊,只要還有人願意叫他就好。
「阿止啊「」
「你不必愧疚,娘親生下你,只是為了讓你看到這世間燦爛的一面。」
「你生來……便應該是自由的才對。」
只是……因為她的無能才讓這些願望這時候才能實現。
「一定要活下去……走出去。」
「看看……你未曾知曉的世界。」
她說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他不再去打擾,期待她再次呼喚自己的溫柔嗓音。
可是她沉默,再沉默……
跪在她面前,他好像一塊被淹沒了的石礁,等待好久,也等不到她眼睛的退潮。
他有些冷,只能蜷縮進娘親的懷中取暖,可她的身體卻比那年大雪蓋了他七日還要冷。
沒有人再與他說話,他不哭不鬧索性也不再開口,就這麼木楞地抱著槁木般的屍體靜靜坐著。
沒有人再會叫他「阿止」了,他這般想著。
他忽地不想洗淨這身淤泥了,讓原他痛苦的本來不是它,而是再一次被拋棄、被不所需要。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人了,於是執拗在身體裡長成了參天古柏。
懷中的屍體漸漸發籃,她的姣好面容早已不復存在,與他作伴的只有那些還在蠕動的蛆蟲。
他真的餓極了,將那些蛆蟲盡數吃了也無濟於事。
怎麼辦?
他快餓死了,但他是不會死的。
看著被驅蟲啃食的屍體,有一瞬他竟忘記了這是誰,待嘴裡已咀嚼起手骨他才猛然回過神來。
看著一敗塗地的殘肢,他忽地笑了。
「你不會怪我的對吧?」
「我只是太餓了,我想活下去……」
「我沒錯的對吧?都是為了活下去……都是為了看你口中的那個世界……」
他夢魘般嘴裡喃喃著什麼,一邊瘋狂地將殘肢往嘴裡塞,他的肩膀劇烈抖動著,怪異地笑著眼角卻不斷滑過瑩光。
最終,他蜷縮在一攤衣物中睡去。
看到這一幕,姜以禾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情緒,是該憤怒還是心疼?
只是靜靜地抱膝蹲坐在最角落,眼中滿是荒蕪的瘡痍。
她想直到後來發生了什麼,可眼前的一切卻又在消散,待她再看清時,已置身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曠野中。
而一道遍體鱗傷身影卻從眼前狂奔而來,腳鐐桌球作響,他一頭墨發髒亂不堪,每一道喘息都是身體的劇烈抗爭,但他卻依然不管不顧地向前奔去。
剛剛破曉,細雨淋濕攀附青灰石礫綻開的凌霄花,她看著它逐漸鮮活,吮吸過水露的花瓣如雲層般飽滿、綿密,柔軟的像要融化成一潭朦朧的池水,恰似他那未經世俗雕琢,獨自咀嚼寂寥風雨的心。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姜以禾能察覺出他那股生的氣息。
是了,他逃出來了,
他大口喘息著,仿佛要吞咽進這全部可以擁抱的自由的氣息。
他從未像這般放肆快活,即使身後還是要將他置於死地的追鋪,他依然無比興奮。
冷空氣湧入鼻息蔓延至咽喉,他有些似夢似幻,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明朗的笑音傳入耳骨,可當她看清時赫然才發覺他滾燙的淚早已滴落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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