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荀遠澤從來就沒想過讓吳王沾染和皇權有關的一切東西,否則也不會寧可在去年病逝前,緊急將戍守武州的妹妹荀遠微傳回來,讓她以長公主的身份攝政,也不將吳王傳回來。
於是便只剩下了兩個年歲尚小的孩子。
朝中有的聲音支持穎王之子,有的聲音支持齊王之子,但說到底,都是不同郡望的世家之間在爭鋒,反倒是在朝中地位舉足輕重的宇文復和荀遠微一手提拔上來的寒門和小家族沒有人發聲。
因為立儲的事情,荀遠微本來已經夠焦頭爛額了,無論是穎王還是齊王,說到底都是他們叔伯家的孩子,無論立誰的兒子為儲,荀遠微都必須要面對的一個問題是,怎樣對待孩子的父親?
以及這個孩子成年後,會不會將自己的父親追封為皇帝。
穎王和齊王都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一旦他們的兒子真得成為了儲君,他們真得不會對皇位生出野心麼?
這些都是她必須考量和平衡的問題。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更不好的消息是太后蕭琬琰病倒了。
荀遠微去蓬萊殿看蕭琬琰的時候,她的情況分明已經很不好了,但還是強撐起來和荀遠微說話。
「遠微,我素來身子弱,你又不是不知曉,我當年剛生下來的時候,郎中都說我活不到及笄,你瞧我也是活到了現在麼?」
她話是這樣說,但身體卻已經到了說兩句便要咳嗽的地步。
荀遠微連忙從元尚宮手中接過水杯,給她餵水喝,又叫她不要多說話了。
蕭琬琰卻朝她笑了笑,說:「近來,我總是夢見你哥哥,我想他大約也是真得想我了吧……」
「嫂嫂。」荀遠微一陣哽咽。
蕭琬琰費力地抬起手,為荀遠微拭去眼角的淚珠:「我能活到現在,真得已經很滿足了,所以,千萬不要因為我難過啊。」
她說完這句,又咳出了一口血。
荀遠微不敢再讓她坐著,只好先扶她躺在床榻上,又叫了太醫進來。
太醫把脈後,朝荀遠微搖了搖頭,又跪在地上:「殿下恕罪,只是娘娘的身體確實是從幾年前便開始不好了,去歲先帝崩逝後,便愈加孱弱了起來,只怕是行將就木了。」
荀遠微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炸開,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囑咐太醫好好照料蕭琬琰的身子,又是怎樣拖著身子離開蓬萊殿的。
而蕭琬琰的病情,無疑是為前朝本就爭論不休立儲之爭添了一把火。
從始至終沒有對此發表過意見的寒門在這個時候突然站了出來。
「陛下新崩,娘娘與殿下白髮人送黑髮人,已經足夠悲愴,如今陛下的頭七還沒有過,你們卻逼著娘娘過繼別的孩子,試問這樣的事情放在爾等身上,也能問心無愧的、平和的接受嗎?」
一個擁護穎王之子的朝臣突然站出來道:「那你要怎麼辦?國不可一日無君,難道就要這麼一直耗下去麼?」
宇文復突然站了出來:「什麼國不可一日無君,難道先帝駕崩這一年,朝中大小事情,不都是由長公主殿下做主麼?」
他的位置靠前,冷冷地掃了一眼群臣後,又看向殿上的荀遠微:「要我說,長公主殿下也是荀氏正統出身,是先帝的胞妹,從前身上有戰功,攝政這一年,更是聯合悉萬丹部解決了我朝東北部的心腹大患伏弗郁部,內政上開創製舉、整頓吏治,前段時間的瘟疫一事更可見殿下之愛民如子,這皇位,讓長公主殿下來坐,殿下也是當之無愧!」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群臣從面面相覷到竊竊私語。
緊接著說話的是大理寺卿竇嵩:「我覺得襄國公所言有理。」
而後由荀遠微今年開制科選上來的一些臣子也開始附和宇文復和竇嵩的話,一時朝中掀起了除了立穎王之子和齊王之子的第三陣風。
此番言論自然引起了諸多出身世家的大臣的不滿,雖然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一年荀遠微和真正的皇帝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畢竟政出廷英,崩逝的小皇帝更多時候只是占了個名分。
「簡直是胡言亂語!這天下,什麼時候有讓女子登基為帝的例子!」
荀遠微坐在殿上,眉心緊蹙。
因為這是一條她自己也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她從少時起,看得最重的便是自由,所以兄長登基後,她沒有選擇留在京城養尊處優,與京中那些貴婦內眷打交道,她更希望的是留在邊關,為兄長鎮守河山,如果不是一年前兄長的那道遺詔,她想她大抵會在邊關度過自己的一生。
如今朝堂上的爭論,已經徹底超過了她的意料。
她耳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支持她的人用她的政績說話,反對她的人則在她的女子身份上做文章。
而所有的爭吵,都由內宦高正德的一聲通報暫停:「太后娘娘到!」
所有人循聲朝著太極宮的門口看去。
蕭琬琰已經換上了最正式的朝服,她身後分別跟著高正德和她的女官元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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