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有一瞬間恢復了清明。
戚照硯壓了壓自己的眉, 自己又沒有做什麼不合乎禮節的事情, 又為何要心虛?
他如是想著, 將拳抵在自己的額前,輕輕地錘了兩下。
自己一度酒量不錯,怎麼今夜也跟著醉了起來。
等他的心跳暫時恢復了平穩後, 他才敢試探著轉過頭去。
本已經做好被荀遠微奚落的準備了,事情卻沒有朝預想中那樣發展。
荀遠微如方才那樣倚靠在背後的樹幹上, 眼睛閉著,手垂在一側, 就好像方才發生的事情只是他的幻覺一樣。
戚照硯看著這副場景, 笑著搖了搖頭, 「應道是彎月酌酒,酩酊靨紅更幾人?」
他又抬眼看了下月亮,再不回去恐怕趕不上宵禁了。
「殿下,殿下?我們該回去了。」戚照硯轉頭提醒荀遠微。
荀遠微卻沒有理會他。
出於無奈,他只好又往荀遠微跟前湊了湊,拍了拍她的肩, 「殿下可還能站得起來?」
荀遠微似乎是很費勁地才睜開迷迷濛蒙的眼睛,盯著戚照硯看了好半天, 「回去,回哪裡去?」
戚照硯被她問得愣了下,「當然是回公主府啊。」
荀遠微卻搖了搖頭, 「公主府?那是什麼地方?什麼公主不公主的,我只是荀遠微,我應該眠風枕月,醉臥關山。」
她說著還頗是嫌棄地將戚照硯推了推,又轉頭去找被自己先前扔到地上的那個酒壺。
那酒壺先前是被她隨手扔在地上的,本來喝得也沒剩多少,如今自然是一滴不剩了。
荀遠微拿起酒壺,經壺口朝下晃了晃,發現什麼也沒有了,又隨手將酒壺扔在手邊。
戚照硯看著她這樣,卻莫名地覺得心頭泛起一陣細微但綿密的痛意來。
他時常覺得自己背負的多,但荀遠微背負的並不少。
她十五歲被迫放下擅長的經略文章,披上盔甲提著劍便上了戰場,因著戰功赫赫,所有人對她似乎都只有尊重和畏懼,世人仿佛又默契地忽略了,即使她征戰縱橫沙場八年,今年也不過二十三四。
「我只是荀遠微。」
這樣的話,她恐怕也只能在喝醉了才敢借著酒勁說出來吧?
又或者說,這才是她最深切的願望。
戚照硯忽然想起來,去年冬天,在京郊的那處石洞裡,荀遠微和他說起自己年少時的事情,同他說的那句:「秉生於天地之間,或許在青史之間如若蜉蝣一掠,我也總想做點什麼,縱然世人往後只會知道文穆長公主,不會知道她叫荀遠微,也不記得她做過什麼事。」
比起做文穆長公主,她是不是更想做荀遠微?
之所以走到今天,其實是因為她沒得選。
就像自己一樣,沒得選。
戚照硯只覺得心緒有些複雜,這一瞬間,他心中忽然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他輕聲嘆息,而後一把攬過荀遠微的肩頭,將她打橫抱起:「殿下,恕臣冒犯了。」
說罷他朝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將荀遠微放在照夜白身上。
照夜白此前被荀遠微馴服的極為溫順,對於戚照硯靠近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只是往旁邊蹭了蹭自己的鬃毛。
荀遠微確實喝得有些神志不清了,此刻也半趴在照夜白身上。
戚照硯糾結了下,還是選擇將照夜白脖子上的韁繩往自己的手腕上挽了兩圈,牽著馬往城門的方向而去。
他又回頭看了眼自己出城時騎的那匹馬,想著只好明日出城來牽了。
行路至一半的時候,荀遠微的神識短暫的清醒了會兒,她緩緩從馬背上坐起身,回頭看了眼為她牽著馬的人。
戚照硯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麼,但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如他預想中發展的那樣。
荀遠微又轉過頭去,指著斜前方:「那是什麼?」
戚照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一個老翁背著一個布捆,上面還零星地綴著幾個糖葫蘆,應當是今日集市上沒有賣完的。
兩人離那個老翁越來越近,荀遠微先和那個老翁喊道:「老翁且留步!」
老翁看見二人,朝這邊快步走了過來,他仰頭看向馬上的荀遠微:「這位娘子,可是要糖葫蘆?我這糖葫蘆做得可甜了,沒賣完……」
他話沒有說完,便先被荀遠微打斷。
她轉頭看向戚照硯,理所當然地道:「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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