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牽住了她的衣袖,又立即鬆了開來,「沈待詔若不介意,我撐傘送你回廷英殿再離開吧,這畢竟還有好一段路。」
沈知渺這才留意到自己出來的時候就帶了一把傘,故而也沒有拒絕。
李衡照顧著沈知渺,步子放得很緩,但他只恨自己憋不出來半句話。
倒是沈知渺先開口問他:「我聽李將軍那會兒喊殿下『表姐』,看起來很怕殿下的樣子?」
李衡對於沈知渺對自己的過去好奇一事很是驚訝,絮絮叨叨便說起來:「嗯,慈聖高皇后是我的姨母,殿下算是我的表姐,我十六歲那年,大燕建立,我阿耶不想讓我靠恩蔭,逼著我讀書,但我怎麼也讀不進去,騎著馬便跑到武州尋殿下了,殿下雖然隔三岔五地便訓我,但她不逼著我讀書,我便覺得很好,後來我跟著殿下有了戰功,我阿耶也就不說什麼了。」
沈知渺抬眼看他,「殿下竟也會訓人麼?我倒是覺得殿下性子很溫和呢。」
李衡這才留意到自己失言了,「沈待詔,殿下雖然平日裡待我凶了點,但我知曉她是為我好,你能不能不要將我方才那些話說給殿下,要不我真怕她一怒之下把我趕到隴西我阿耶跟前去。」
沈知渺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下大抵明白了他就是個心直口快的性子,對長公主殿下也是真得又敬又懼,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好,我不告訴殿下。」
說話間已經到了廷英殿的階下。
沈知渺對李衡頷首:「到這裡就好,不勞煩李將軍了。」
李衡看著沈知渺進了廷英殿的門,才轉過身來,拍了下自己的嘴,「笨死你得了,李衡!說話都不會說!」
但又看到手中握著的那把傘,拇指在沈知渺握過的地方摩挲了兩下,臉上又掛上了笑。
隨著時日慢慢推移,貢舉的結果張貼在了禮部南院的東牆上,接著便是諸位選上來的考生拜崔延祚、鄭惜文兩位中書令,以及戚照硯這位座主。
王賀的文章確實做的不錯,他的名字也在其上,但他並沒有在放榜的這日來看,拜座主的時候也沒有見他。
荀遠微便將先前早已想好的制科公之於眾,在國子監門口放了幾個開了個口的匣子,以供想參加制科的人將證明自己才能的文章投放進去,再由宮中的人護送往廷英殿,全程不經過三省六部。
許是因為並不局限於寒門,也給了世家機會,加之荀遠微象徵性地增設了些恩蔭的名額,朝中幾大世家也沒有怎麼反對,這件事便也順利地推行了下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王賀的時務策。
恰又看到了崔停雲的請罪奏章,荀遠微根本不相信這麼大的事情,會是崔停雲的授意,更不相信,他有這個膽量,便將王賀傳到了大理寺。
「崔停雲,你倒是說說,你為何要指使於皋出言陷害戚照硯?」
崔停雲跪在地上,回答地不卑不亢:「這場貢舉本應該是臣來主持,半路殺出個戚照硯,臣又被殿下調出了吏部和禮部,先前給臣投行卷的考生都無以推薦,臣懷恨在心,一時糊塗,才叫於皋做出那樣的事情。」
荀遠微有些心煩,又看向王賀:「那你說說,你就那麼巧,就看到了於皋手裡那張紙,真的不是有人授意嗎?」
王賀深深拜下:「草民的確是偶然看見,絕對無人指使,望殿下明察。」
荀遠微冷哼了聲,「那你如何解釋從尚書省出來後,到現在,你消失了快一個月的事情?」
王賀應答地從容,顯然是早已想好措辭:「草民那日從尚書省出來後,收到鄰里來信,草民之祖母病重,草民放心不下,關心則亂,一時才離開了長安,回家在榻邊為祖母伺候了半個月湯藥,祖母病情稍有好轉,草民便迅速返回長安,但此時關試已過,好在殿下開設制科,讓草民有了得見殿下的機會。」
見荀遠微不說話,他又道:「伏惟先帝以孝道治天下,又開設科舉,草民方有沐浴清化,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機會。」
他這理由屬實找的巧妙,根據他的過所,他的確有七旬祖母,也的確是京畿人士,來回時間距離也對得上,他又搬出荀遠澤,荀遠微更不能因此治罪於他。
雖然不知這兩人是不是提前商議過,但確實嚴絲合縫,無從指摘,崔停雲攬罪,於皋死無對證,王賀拒不承認,崔停雲娶了高氏女,雖然和自己這裡,已經出了五服,但她不能不給渤海高氏面子,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以將崔停雲貶官收尾。
分明塵埃落定了,荀遠微卻只覺得鬱悶。
她離開大理寺,戚照硯就等在外面。
「殿下看起來心情不好?」
荀遠微點頭,「我現在只覺得我這個長公主做得太失敗了,我其實想過崔延祚會從族中拉一個人來替罪,畢竟他這樣的身份,光靠一封遺書什麼也說明不了,但我只想著,若是是個比較重要的人,我還能藉機壓一壓博陵崔氏的風頭,說到底也可以給自己一個交待,但他偏偏挑了崔停雲,就是算準了我得顧及我母后母族的面子,不能予以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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