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照硯垂下眼,抿唇道:「臣怕殿下生氣。」
荀遠微看見他牽著自己的披帛,腕骨上還蜿蜒著一道血痕,便道:「你瞞著我,我才會生氣。」
戚照硯沒有應這句,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荀遠微的語氣和緩了下來,「你想說什麼?」
戚照硯的目光偏移到自己握著荀遠微披帛的手上,「殿下不要怪臣。」
荀遠微耐心道:「我不怪你。」
戚照硯這才抬眸看向遠微,「臣其實欺瞞了殿下。」
他觀察著荀遠微的神色,在她將要開口的前一刻,搶了她的話:「臣在大理寺暈倒,實為假裝,臣還有旁的事情,要和殿下說。」
也是因為他的一點私心。
荀遠微看著他如今這副模樣,到底是沒有硬下心腸來苛責,「我不走,我都聽著。」
戚照硯這才道:「其實這幾日所有的事情,都在臣的算計之中。」
他說著將荀遠微的披帛攥得更緊。
「從殿下讓臣主持此次貢舉被中書令反對的時候,臣便知道這件事絕不會這麼順利地推過去,所以從一開始臣多次出入廷英殿請殿下勘正貢舉題目起,就在臣的計劃之內,但臣當時並不知曉,崔延祚會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手腳,直到貢舉開始的前三日,巡視考場的時候,崔延祚讓那個小吏將那個坡腳的桌子換了後,臣大致可以確定他要在此事上做手腳了。」
「臣調換兩個柜子里的東西,也不是因為怕試題受潮,而是有意為之,前兩日值守的分別是楊承昭和蕭尚書,崔延祚要動手,不會挑在這兩人值守的時候,臣值守的前兩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日殿下來找臣,臣在外面竭力拖延時間,也不過是給他們機會,殿下聽到的聲音不是耗子,就是有人翻窗的聲音。」
戚照硯說著緩了緩,氣息漸漸弱了下來,但他還是堅持道:「臣在放舊版試題的那個柜子,也就是他們以為的存放正式試題的柜子上的鎖子上提前塗了少許的螢石粉,若是有人動了鎖子,臣一看便知。」
荀遠微想起那日她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時,戚照硯借燭火昏暗之故,去柜子旁的燭台上取蠟燭的動作,如今看來,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所以你便故意以身入局,那日在尚書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于于皋的誣陷,對於我的責問盡數認下,在我揚手給你那一巴掌的時候,你甚至躲都不躲?」
荀遠微那日對於他的所言所行,實在氣憤,下手一點都不輕,若非如此,戚照硯也不會趔趄了半步。
戚照硯從被衾中探出另一隻手,撫上荀遠微的裙裾,卻反問道:「是臣的錯,殿下的手,還疼嗎?」
荀遠微聞言,心中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這人明明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如今竟然反過來問她的手疼不疼,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戚照硯溫聲解釋著自己的作為:「臣知道,臣有多疼,殿下的手便有多疼,但臣必須得當著崔延祚和楊承昭的面,演上這麼一場君臣失和的戲,才能讓他們信以為真,才能逼出崔延祚手中最後的底牌。」
荀遠微反問:「最後的底牌?」
戚照硯點頭稱是,「臣必須得讓崔延祚覺得自己的算計都實現,讓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他的想法發展,一是為了自保,二是為了殿下若想藉此機會打壓今日風頭正盛的崔氏時提供一個機會。」
「所以你被下獄到大理寺,也是在拖延貢舉考完的時間?」
「是。」
荀遠微看著他病容憔悴的模樣,想到他這麼久的算計,竟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後才肯和自己說,總是覺得心中酸澀難受的,她總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戚照硯了。
「那你就不怕我真得任由他們誣陷你,將你治罪?到時候你的算計、委屈,又說與何人聽?」
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戚照硯輕咳了兩下,緩緩搖頭,聲音也柔和了些:「不會,臣相信殿下。」
「你……」荀遠微的鼻尖一酸。
「殿下是臣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會相信的人。」
第31章 思華年 「殿下才要以身相許,怎麼不負……
荀遠微垂眼, 看見一旁燭台上的燭火跳躍在戚照硯的雙眸中,在燭火中隱約可見的,只有自己的面容, 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人與事物。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她想起從前他的眼睛總是一片寂靜無波, 總是疊著重重自己看不清的思緒, 總是深若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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