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鎖鏈掛在戚照硯的手上,他一抬手,便帶動了嘩啦啦的響聲,他抬起雙手,動作緩慢地從右手的袖子中的內袋中取出一片紙張,不經意間露出了手腕上觸目驚心的傷痕來。
荀遠微本欲起身,但還是死死地將自己按在椅子上,而後轉頭看向楊績,「你用刑了?」
楊績一驚,立刻朝著荀遠微作揖。
他本也沒打算動用刑罰,但是看著長公主好幾日都沒有過問此事,聽聞那日又當著所有學子的面揚手給了戚照硯一巴掌,戚照硯怎麼又不肯簽字畫押,他便用了刑,卻不想長公主會因此事而降罪。
「我只是說下獄嚴審,什麼時候允許你用刑了?」
楊績立刻跪在地上。
荀遠微扔下一句,「我選出來的人,我還未發話,你倒是先越過我了。」
「臣知罪。」
他認錯認得快,荀遠微自知自己若再刁難,難免是不給弘農楊氏臉,而楊氏因著姻親關係,一向又和崔氏親近,索性抬手讓他起來。
「你有沒有罪,事後再議。」
荀遠微心緒複雜,在看到戚照硯手臂上那道暗紅色時,她一時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著急查出事情的真相,還是著急想還戚照硯一個清白。
到底是出自公正之心,還是為了心中那一點私念。
明明分外急切地想要看到,但在小吏從戚照硯手中接過那截紙片的時候,她的指尖還是沒有控制住發抖。
那食指長,兩指寬的紙片被戚照硯保存地完好,上面的內容完全能看清楚,但邊緣卻帶著已經乾涸的血跡。
荀遠微的指尖觸碰過那片紙,獨獨不敢去碰那些血跡。
紙張的表面帶著淺淺的粗糙感,於荀遠微而言,卻如同拂過排列得整齊的針尖一樣。
此刻似乎也只有用「十指連心」才能解釋心頭湧上的不適。
荀遠微閉了閉眼睛,她忽然又想起來三年前自己去大理寺去宣旨赦免戚照硯的時候,那時候他發髻上的簪子不知已經去了何處,只是鬆鬆地堆在頭頂,不至於披頭散發,褻衣侵入了鞭痕里,半張臉都被髒污沾滿。
但那時她瞧著戚照硯,也只是覺得可惜與憐憫,心緒遠沒有如今複雜,更不用論這從指尖蔓延到心頭的疼痛。
她大約能猜到楊績在獄中給戚照硯用刑的緣故,可如今她看到的只不過是露出腕骨的那一截,她不敢想,在看似完好的衣衫底下,又有多少道自己不曾看見的傷痕。
她的眸眶漸漸濕潤,指甲似乎是要嵌進皮|肉里一樣。
她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地情緒,穩住自己的呼吸,因為她深知這裡若說自己人,恐怕也只有戚照硯一個,自己不能露出半分端倪。
在荀遠微從紙張上挪起自己的視線時,也正好對上戚照硯看向她的。
「雖然臣沒有拿到整張所謂的夾帶,但僅憑這一小片,也能判斷出來這並不是此次貢舉的試題,貢舉試題是尚書省特製的黃麻紙,其材質殿下應當是最清楚不過,而這張紙上的內容,並不是貢舉帖經正式試題中的任何一句,還請殿下明鑑。」
荀遠微示意他繼續說。
「這張試題上的內容,殿下應當是見過的,這是臣最開始擬定的題目,拿給殿下看的時候,被您否掉了,後面又換了題目,臣若是真得給於皋透露題目,怎會將錯誤的試題透露給他?若是這半截紙張並不能成為佐照,那考功司直房中的柜子中還封存著完整的備份,殿下大可以命人找來做對比,以證明臣所言無半個虛字。」
戚照硯回答地條理清晰,擲地有聲,這番說辭,倒像是早已準備好,只待在荀遠微跟前道出。
上面的句子荀遠微確實有印象,不是自己最終敲定的那一版,而是先前否掉的,但戚照硯畢竟是自己選上來的人,自己承認,並不能成為呈堂證供,故而給春和遞了一個眼神。
春和會意,行至戚照硯身邊:「還望您將柜子的鑰匙給奴婢。」
戚照硯取出一枚鑰匙,遞到春和的掌心,道:「可以找蕭尚書,被殿下否掉的試題在存放正式試題的旁邊的柜子里存放。」
春和接過鑰匙,頷首離開。
因著大理寺和尚書省離得並不遠,不過多久,春和便取回了試題,並呈上了荀遠微案頭。
「殿下,奴婢取來了正式的試題和被廢掉的試題,以方便比對。」
三張紙被擺在桌案上,荀遠微看向楊績:「楊卿也來瞧瞧。」
楊績看過後,朝遠微叉手,「這截紙上的內容的確是出自舊版的試題。」
荀遠微看向戚照硯的眸光有些複雜,指尖輕輕叩著桌面,「既然如此,於皋,你又是如何得到這舊版的試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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