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將手中的那支短箭拿到眼前,拇指輕輕擦過上面的暗紋,上面是陰刻小篆的「射」字。
果然是她。
戚照硯抬起手將那支短箭當著荀遠微的面晃了晃,然後扶著一邊低矮的枯樹踩著厚厚的積雪朝這邊走來,在離荀遠微大約還有十步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然後朝著她深深一揖:「見過長公主殿下。」
荀遠微見他手中捏著那支短箭,也知曉了他是通過上面的標識認出自己的,索性將幕籬撥開,俯視著站在自己馬前的戚照硯。
「你緣何來此?」
「殿下緣何在此處?」
異口同聲。
周遭闃寂了一瞬。
千山一色,風雪簌簌。
荀遠微扯了下照夜白脖頸上的韁繩,而後動作利落地翻身下馬,和戚照硯相對而立,揚了揚眉,說:「怎麼?這處地方你能來得,我便來不得了?」
「並未。」戚照硯沒有留意到自己說完這句的時候稍稍彎了彎唇角。
即使是在深冬之中,從她身上似乎也總能看到即將破土而出的春苗。
只是於戚照硯自己而言,似乎恍若隔世。
荀遠微卻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只是將照夜白往自己跟前扯了扯,說:「明人不說暗話,戚郎君想必也是為了朱成旭身上的遺物而來吧。」
戚照硯沒有否認。
荀遠微聞言,看向不遠處的一座低矮的、孤零零的房子,哂了句:「只可惜我們似乎都來晚了,我的人告訴我,今天早上有個拾柴火的婦人來過此處後,這裡便再次成了杳無人煙的境況。」
戚照硯看著荀遠微,問道:「殿下可知朱成旭身上的遺物為何?」
荀遠微有些意外,「你知曉?」
「知曉,」戚照硯往荀遠微跟前走了幾步,「是章少監告訴我的,那是朱成旭早年間與鄭惜文之間的往來通信。」
荀遠微蹙了蹙眉,「鄭惜文?」
她想起來了,朱成旭是鄭惜文伯父,當朝中書令鄭載言的寵妾的弟弟,出身並不算好,後來因為姐姐分外得寵,才借了滎陽鄭氏的風,在朝中做上官,章綬當年任太府寺少卿的時候,他正好是章綬的副手,左藏署丞,後來章綬被調到秘書省,他就接了章綬的職位。
難怪朱成旭一死,鄭惜文就恨不能將所有的帽子都扣在章綬身上,崔悉大約也是不想讓此事查下去牽扯到博陵崔氏,才接了他的話茬。
難怪她那天去問章綬這件事,章綬的反應如此激烈,他是早就知情麼?
戚照硯遙遙指向不遠處的那間屋子,和荀遠微道:「那間茅屋裡住著的,是朱成旭幼子的乳母一家,章少監告訴臣,來此處或許能找到一些證據。」
他本是抱著試探的心態,畢竟他也無人可求,卻不曾想,在此處碰見了荀遠微。
荀遠微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大抵沒人想到,這麼一間尋常的房子中,有多大的秘密。
「想必戚郎君也是一人來的。」荀遠微說著微微側目,看了戚照硯一眼。
戚照硯留意到她話中的「也」。
其實荀遠微孤身前來的原因他大抵能猜到幾分——雖說她手中有兵權,不至於在這場傾軋鬥爭中無依無靠,但目前右監門府的宇文復還沒有站隊,她和世家的拉扯中就少了一塊籌碼,只能維持微妙的關係。
章綬從下獄大理寺改為軟禁停職的事情也是她一手促成,值此之際,不管是崔家還是鄭家都只會將她這邊的幾個衛看得很緊,大批人馬出動又極其容易打草驚蛇。
一旦她手中的射聲衛或者太后長兄蕭放川手中的豹騎衛有異動,那些世家先她一步得到這些往來信件,那麼線索就斷掉了。
只是查清楚這件事對於她而言真的就這般重要麼?
戚照硯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荀遠微轉過來看著他,啟口的同時,唇邊也繚繞出一圈又一圈的白氣,「因為我從不相信『治大國如烹小鮮』這句話,一度揚湯止沸,終有一日會面臨滿溢,到那時,又當如何?」
她雖然最後是問句,但是尾音落得很輕,似乎也沒想過從戚照硯這裡得到答案。
又或許說,在她心中,關於這個問題,早已有了答案。
溫柔卻不羸弱,堅定卻不鋒利。
荀遠微見他一時沒有應聲,又道:「為什麼而來的或許並不重要,但就現在,我想你的目的和我是一樣的。」
戚照硯輕輕頷首,「是。」
荀遠微便將手上纏繞著的繩子鬆了兩圈,牽著照夜白往前走了幾步,和戚照硯道:「既然如此,不若同行?」
「幸甚至哉。」
此處的山坡離那處小屋還有一小段距離,荀遠微牽著馬帶著幕籬走在前面,戚照硯便始終自覺地落後她一步的距離,兩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卻一點也不覺得尷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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