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嶠說著抬頭眯著眼看了下自房頂的小窗里泄露下來的光,感嘆了句:「這東海戚氏還真是看的清楚,也是沉得住氣,現在還沒有動靜,」他說到這裡,看向戚照硯,輕輕搖了搖頭,「你也別怨我不顧昔日同窗之誼,戚氏不管你,我也左右不了我們范陽盧氏,招了吧。」
戚照硯喉結上下滾動了兩圈,忽然嘗到一股咸澀味,本來要從唇角流出來的血被他生生地吞咽了下去。
盧嶠看著他,眸色晦暗,撣了撣自己的膝頭,像是不經意間提起:「哦對,忘了告訴你,你當年在檀州出事的消息傳到長安後,你妹妹,一人一馬,執意前往塞北,說是活要見她哥哥的人,死也要見到她哥哥的屍體。」
他說到這裡,刻意停了下來,觀察著戚照硯的表情。
他在大理寺做大理正這麼久,自是明白,對於戚照硯這樣的人,是攻心為上。
戚照硯聞言,果然仰起頭來,看著盧嶠,顫抖著唇:「你,你們把她怎麼了?」
盧嶠笑出了聲,「看你這話問的,我能把她怎麼樣?她獨自一人去了檀州後,再也沒有回來,和你當時一樣,杳無音信。」
戚照硯聞言,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此刻只覺得,眼前的人,像是毒蛇吐著蛇信子一樣。
他想到自己被擒到靺鞨的那半年,終於沒忍住咳出一大口血,頭也垂了下去。
這時外面來了個小吏,先是對著盧嶠行了個叉手禮,又道:「盧公,文穆長公主的意思是,手下注意點分寸,別把人給弄死了。」
聽到「文穆長公主」幾個字,盧嶠的眼睛忽然就亮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問道:「遠微,我是說長公主殿下來了麼?」
文穆長公主荀遠微,是半年前連夜率兵馳援檀州的人,也是把戚照硯從奚關外帶回長安的人。
第2章 陣雲高 長公主殿下想留戚照硯一命。……
小吏低頭說:「殿下沒有來,是殿下遣了身邊的內監過來說的。」
盧嶠整理衣裳的動作頓了頓,瞧著有些微的失落,但很快調整了回來,「你轉告那位中貴人一聲,前段時間我去徽州,特意帶了長公主殿下最喜歡的君山銀針,又新得了方成色上佳的歙硯,待處理完大理寺的事情,親自送去殿下的府邸。」
小吏記下盧嶠的話,便出去了。
盧嶠又看了眼被綁著的戚照硯,和先前掌刑的那人說:「讓他先歇一會兒吧。」說罷便沿著石板鋪就的窄道,出了大理寺的監牢。
外面的雪還沒有停,空氣裡帶著乾淨的冷意。
他站在門口,朝北看去,進了承天門,便是太極宮。
九天閶闔,可望冕旒。
坐落在這座巍峨皇城裡的廷英殿,則是大燕天子平日接見群臣的地方。
碧瓦朱檐,丹楹刻桷。
當朝天子胞妹——文穆長公主荀遠微此刻便坐在其中,著著一身挼藍色的襦裙,外邊是同色系的鑲著毛絨邊的半臂,面前的青瓷茶盞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即使換回了尋常娘子的衣裙髮髻,也很難讓人忘記,大燕自賀蘭山以東至燕山的大片疆土皆是她領兵作戰,一城一關地收入囊中的。
長兄荀遠澤鼓動父親起兵的那年,她才十五歲,而這一年,荀遠微也不過二十歲。
荀遠澤也只是一身再尋常不過的空青色直裰,玄色襥頭,未曾坐在作為天子平日裡坐著的主位,而是與荀遠微坐在一起,兩人中間,隔了一隻雕花鏤空的小桌案。
他轉頭看著荀遠微,問道:「遠微你的意思是,想留那個戚照硯一命?」
荀遠微應了聲。
荀遠澤有些疑惑,「為何?若非戚紹臨陣不慎,輕信靺鞨人的虛假情報,不派遣斥候再三查探,怎會被圍困在燕山腳下?又怎會讓奚關和檀州被釜底抽薪,使得你不得不率兵晝夜疾馳六百里,才得以守住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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