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容易,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虞悅嘆了口氣,「若是逃回幽州,我們尚能找一找,可青州,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
「我已派人去尋了,」晏廣濟開口道,「我在青州有些認識的人。」
虞崢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這次多謝你了,廣濟。」
「都是我應該做的,伯父不必對我言謝。」
虞崢問他:「我不願看你為難。你好不容易坐到今天的位置,這樣幫虞家,與陛下背道而馳,不怕多年努力毀於一旦嗎?」
晏廣濟眼神堅定,道:「伯父,我早就說過了,您把我帶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虞家的人了,永遠都會站在虞家這邊。」
「好,那有些事就不避著你了。」
虞崢負手而立,語氣悲憤中又透著悲涼:「我早就看那皇帝老兒不順眼了。當年在涼州時,他忌憚季兄,所以重用我,想讓我們互相牽制。不成想計策落空,便將我速調去幽州,害得後來朔金之戰中我無法及時帶兵支援,讓季兄……」
說著,虞崢兩眼發紅,喉頭一哽,無法再言語。
這件事虞悅知道。
季家在涼州駐紮,征戰多年,季大將軍生擒過吐蕃二皇子,殺過金國名將仆固圖烈。季家軍愈發壯大,在涼州擁有一呼百應的影響力。
季家根本不在乎皇帝是誰,他們只管守住疆土。一方擁有獨立武裝力量的軍隊,再加上百姓和朝臣的支持,若是支持任何一個皇子當太子,或者有一天他們想坐皇位了,都沒有皇帝拒絕的份兒。
於是宣文帝愈發忌憚季家,重用虞崢以牽制季家。不料虞季兩家夫人乃手帕交,虞季兩人互相賞識,並未因宣文帝離間而割席。
宣文帝見此更怕虞家與季家一道反叛,速調虞崢去守幽州。
後來朔金兩國再度開戰,季大將軍率軍一路攻破金國三座城池。不料幾日後金國率十萬精銳夜襲,季大將軍節節敗退,力爭無果,季家軍傷亡慘重,遂上奏宣文帝。宣文帝下令撤退,並派當時的河西節度使周廣順帶兵馳援。
季大將軍只能聽命撤退,轉戰到西登,卻沒有看到接應的人馬,悲憤非常,再率領兩子及殘餘部下力戰而死。
季家滿門忠烈。
河西節度使趕到季大將軍家眷所居處時,滿目瘡痍,下至家僕都被殘忍殺害,無一人倖免。
虞崢當時先斬後奏,擅離職守,帶兵火速前往涼州支援。
可當他趕到時,只看到滿院棺槨。
一個猜測躍入虞悅的腦海,微微張著嘴,呆滯了片刻,小聲驚道:「爹,你是懷疑……」
虞崢沒有說話。
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之前從未懷疑過這件事背後會有什麼貓膩,但現在一想,一切都太巧了,巧得天衣無縫。
若真是宣文帝設計迫害季兄,他明日就能反了,舉兵衝進皇宮一劍挑了宣文帝的腦袋!
虞悅的餘光撇到站在對面的晏廣濟稍稍不對勁,臉色有些蒼白。他一向不喜形於色,現在卻呼吸加快,嘴唇緊抿,低垂的眸子中晦暗不明,像是在強忍極大的怒氣。
唉,季家的忠勇事跡,全大朔沒有一個人聽了能不動容的,都要忍不住哀嘆惋惜。
想起故友,王清和伸手拭去眼角的淚珠,忍不住拉著虞悅說道:「以前從未與你提過,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虞悅嗔她:「娘,說什麼呢……」
「當年我懷著你時,有個很厲害的郎中斷言我腹中懷的必定是女孩,我們所有人都很高興,尤其是阿窈,就是季夫人,拉著我將你與季家么子恩澤指腹為婚,連婚書都寫好了,結果……所以這件事,我們也沒向你提過,婚書也壓了箱底,不想你有負擔。」
虞悅怔在原地,露出意外又迷茫的神色。
「哎呀,你給孩子說這些做什麼,人都不在了……」虞崢長出了口氣,走到王清和身邊攬住她,「好了夫人,都過去了,不要想了。」
氣氛變得沉寂,空氣中只剩王清和小聲抽吸鼻子的聲音。
良久,晏廣濟神色緩和,率先打破這片沉默,語氣與平日沒有什麼區別,但音色卻有幾分莫名喑啞,道:「天色不早了,我先送阿悅回王府吧。」
「好,」虞崢應了一聲,轉頭對虞悅寬慰道,「乖女好好休息,我們在這很安全,在你大哥回京前,他對我們沒有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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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悅躺在床上,雙目炯炯有神地望著床幃,身體很累,腦子卻一刻不停活躍地思索著怎麼救虞家。翻身翻得煩了乾脆裹著被子到桌邊坐著,等到第二天繡鳶進屋時,被她憔悴的臉色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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