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廣濟趕緊鬆開她,變成半托著她肩膀的姿勢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這樣好些嗎?」
「咳咳,阿晏,我想睡覺……」她剛剛湧起的那股勁突然泄了氣,思緒向四周飄散,一陣巨大的虛無似是要把她吸進一個又深又黑的漩渦。
「別睡,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別睡……」
再後面的聲音她就聽不到了,全部消散在漩渦周圍。
再睜眼時,是熟悉的床幃。
眼前頓時圍上了六個腦袋,她爹、娘、大哥、二哥、阿晏、繡鳶,都瞪大了雙眼盯著她看,和她目光對上的瞬間一個個的眼圈泛紅,繡鳶先捂著臉蹲在地上哭:「嗚嗚嗚,姑娘你可算醒了嗚嗚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王清和哽咽地緊握她的手,不斷地說著安慰的話。
虞悅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為何躺在床上,不知道家人們為什麼在哭。
她呆呆地望著床幃,頭痛得要命,倏地,腦子裡有一根弦「啪」一下斷開了。
上一瞬還好好的,下一瞬豆大淚珠就往下滾,哭到幾近窒息也停不下來,任誰來哄也止不住,直到哭暈過去才停止。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問了軍營里的大夫才知道,人受了刺激或驚嚇是不能立刻睡覺的,不然可能一覺醒來會瘋掉。我算是很幸運的,只是哭,忘記了這些事情,做了一陣子噩夢罷了。」
虞悅講著講著不自覺將自己蜷縮成一圈,她心里已經不害怕了,可身體還是會有反應。
唯一讓她感到有所安慰的是,這場大戰,是作為攻破齊國的重要一戰。經此一戰朔軍士氣大增,連戰皆捷,齊軍節節敗退,被打得一蹶不振,很快就撐不住,主動投降。
大朔作為戰勝國,可以暢談休戰條件,其中之一便是讓質子康王回國。
梁璟溫暖的指腹掃過她有些晶瑩發亮的眼角,滾燙的濕意侵襲了他的皮膚,迅速蔓延至心髒,他感到心髒一陣扎疼,向前挪了挪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回想起這一切。」
虞悅的頭枕在他寬闊而硬挺的胸膛中,頓時感到無比的心安,緊張的身體放鬆許多,她悶在他胸口喃喃道:「不是你讓我想起的,我早就想起來了,靠當時斷斷續續的噩夢拼湊起來的。」
她這樣故作輕鬆的提起讓梁璟更為心疼,下巴擱在她發頂上,輕輕左右揉搓著她的發頂,虞悅被他的動作搞得痒痒的,又往下縮了一下,「好癢。」
梁璟聽話地停下動作,默了默,道:「那你現在怕火嗎?」
果然是聰明的腦子,隨便一找就是重點。這是她致命的弱點,若非絕對的信任,她是不會說的。
虞悅坦率點頭:「心里不怕,但是身體怕。見到火整個身子都會僵住,想跑也跑不掉,我到現在還苦惱要如何克服。」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不一定要克服,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梁璟把她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所以,晏廣濟還算於你有救命之恩了。」
「自然,如果不是他,我或許真就要葬身火海了。」虞悅抬起眸子,即使在昏暗的燭光中也能看見她亮亮的眸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想問我和晏廣濟為什麼不對付?」
虞悅乖巧地點點頭,梁璟嘆了口氣,緩緩道來:「彼時他剛過殿試,又文武雙全,我對他很是欣賞,正逢我無人可用,便借了姚含均的身份,想招攬他做我的幕僚。」
「起初我們相談甚歡,想法相合,雖然他人有點內向古怪,但我能看出他本性不壞。後來我向他坦白了我三皇子的身份,沒想到他對我的態度立刻變了,從此對我閉門不見。」
「我知道我在外的名聲被刻意抹黑,有些不太好,但他不是那種偏聽偏信之人。我又去找他,他告訴我他不喜皇家,不願再來往,我就沒有再強求。」
「可是沒過半年,他就進了密院,成為了父皇的心腹,為父皇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利慾薰心的家伙,但我確切地知道,他背棄了當初的自己。」
虞悅退出他的懷抱思忖片刻,「所以你不是討厭他,是覺得可惜?」
梁璟沒接她的話,委屈巴巴地看著她:「該你抱抱我安慰我了。」
虞悅:……
見她不動,他急切地將腦袋向她湊近了一些,「我都抱你了,你抱我一會兒怎麼了?」
這種事情還要講什麼你來我往的公平啊!
虞悅抬手敷衍地揉揉他的臉:「好了。」
昏暗中,她明顯感受到面前燃起一團幽怨的小火苗。為了讓他消停些,她眼珠一轉,想起上次「反調戲」梁璟的事情。
她壞心眼兒地伸出食指划過他的胸膛,故作扭捏道:「上次我說晚上在忘憂堂等你,你不肯,今日自己巴巴跑來,我看明明是王爺最會玩欲擒故縱。」
梁璟沉默須臾,突然翻身撐在她身上,他身上好聞的淡淡松木香猝不及防跌入她的鼻腔,帶著讓人無處遁逃的力量。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低聲開口:「夫人,你是在邀請我嗎?」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瑟瑟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