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把她往床里一推,自己合衣躺下了。
躺下之後才發覺身子軟得厲害,白天的衝擊到夜晚才完全地反應在她的身心。腦門插著刀的村民,手被齊胳膊砍斷的,胸前背後皮肉外翻,斷筋裂骨,都是活生生的凡人。
她吃完晚飯準備睡覺的這一段時間還有村民在她眼前咽氣。
巫祝搖了搖頭,人被白布蒙著抬走了。
傅清微把自己蜷縮起來,背向床里。
她縮得很小很小,但對一個四歲多的小孩來說從後面抱得也費勁,姬湛雪的手比劃了好半天,站起來把自己的獸皮被褥吃力地抖了抖,蓋在了她的身上,分別走到四個角拉平。
接著她找了個角落鑽進去,儘量不挨著傅清微,合眼睡覺。
傅清微一動不動地側躺,她實在太冷了,心冷。跌入時空縫隙,親眼目睹百姓流亡,山匪作亂,淳樸的村民慘遭魚肉,所有的苦加起來,她只想讓自己像只鴕鳥蜷縮起來。
輕柔溫暖的獸皮披在她身上,哪怕她不想要這一絲絲的暖意,也無力去堅持抵抗,任由自己在無知無覺中睡了過去。
巫祝進來的時候,兩個人都睡著了。
傅清微依舊面向床外,後背的小不點挨著她,小胳膊搭在年輕女人的腰上,呈保護的姿態。
巫祝:「……」
和小孩抱大狗的姿勢一模一樣。
她走到床前,把姬湛雪的胳膊拿開,扶她正面向上躺好,再叫醒傅清微。
傅清微睜眼就醒了,不像在現代同居的時候賴床賴半天,穿好外袍出去了。
這天夜裡,有兩個村民傷口感染髮高燒沒挺過去。
此次土匪進村,總計亡9人,重傷10人,輕傷不計。一村的青壯有四分之一喪失了戰鬥能力,好在村子和糧食都保住了,救回來的在家臥床休養,來年開春,又是新的一年。
春夏的匪亂也會平息,不像秋冬活動頻繁。
春天伊始,萬象更新。
雪山的山腳化了,一竹簍下去撈到一條冷水魚,年紀不大的阿妹們滿載而歸。
傅清微帶著小跟屁蟲在旁邊看著。
上次踏出院門後,傅清微就解了足禁,在村子漫無目的地溜達,有時也逛到村外,像這樣坐在石頭上發半天呆,什麼都看,又什麼都入眼不入心。
姬湛雪像個安靜的影子跟在她身後夢遊。
「我要走了。」
院子裡,巫祝正在陽光下處理剛采的草藥,聞聲抬起了頭。
姬湛雪剛一踏進院門就聽到這麼一句。
傅清微重複了一遍:「我要走了。」
巫祝道:「雖然知道留不住你,但是我都習慣身邊有你了,真的不能留下來嗎?大家都很喜歡你,你的祝由術就快要出師了,你當下一任巫祝,你可以把這裡當做你的新家。」
傅清微也看到門口站著的小孩身影。
她的目光落在小雪身上,說:「不能。」
巫祝問:「那你有地方去嗎?」
傅清微堅定地說:「有。」
姬湛雪抱著一小筐新鮮的春筍,低頭看著自己的筐,小手緊了緊。
巫祝招呼道:「小雪,快進來,怎麼愣在門口?」
她又斥責傅清微:「當孩子面說這種話。」
傅清微平靜道:「她總會發現我不見了,比不告而別好。」
傅清微不知為何突然轉過身進了屋內,步履匆匆,她關上門後背抵著門板。
在穆若水眼裡,是不是就是自己在她的世界忽然消失不見,不告而別,天地茫茫再也尋不到她的蹤跡。
傅清微霎時淚如雨下。
晚飯時。
「什麼時候走?」
「明天。」
「這麼快?」巫祝為難地看了眼姬湛雪,說,「小雪需要時間來適應這件事,你再陪她一天,好好跟她說說。」
姬湛雪看起來沒什麼情緒,只是默默吃飯。
傅清微:「你覺得她需要嗎?」
巫祝也說不好。
誰知道傅清微在她心目中人和狗的比例分別占據多少?
傅清微:「算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明日離開。」
巫祝:「晚上我給你準備點乾糧路上吃。」
傅清微:「不用準備太多。」
她走出這座山就找個地方吊死。
這次總不會有人再救她。
巫祝:「我準備我的,你不要管。」
傅清微當夜沒有睡著,從狹窄的窗戶看著外面的月亮,後來月亮看不到了,只有無盡的長夜。
她天蒙蒙亮就動身,接過巫祝給她準備的乾糧,滿滿一包袱的肉乾、餅子,還有一袋果乾。
巫祝:「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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