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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若水率先離開了餐桌, 到沙發上坐著玩貓,一家三口只有貓咪永遠無憂無慮,只因它不是人。

人有歡心甜蜜,也有悲苦意難平,後者的痛苦遠勝於前者的甜。因甜的時間短暫,苦卻往往是漫長的潮濕,一生都無法陰乾。

想起甘棠傅清微就心情沉重,食不甘味地把兩隻包子吃了,剩下的打包帶到山上。

三日時光匆匆飛逝。

傅清微早晨起來望著山間的太陽,多希望它不會落下。

她特意在落日時分才趕到甘棠家裡,按了門鈴。杜昔言和甘棠一起給她開的門。

甘棠的眼圈紅紅的,應該是剛哭過不久。

杜昔言承擔了待客的職責,笑著說:「兩位好久不見。」

傅清微在車上哭過一次了,好面子讓穆若水給她把痕跡消了,現在真上門棒打鴛鴦,她的臉色和甘棠是如出一轍的悲傷。

社交能力為0。

穆若水難得向杜昔言點了點頭。

杜昔言:「道長好。」

兩人對視了一眼,可能沒什麼意義,但又只有彼此明白這一眼的深意。

四人分別坐在兩張沙發上。

甘棠已經難過得說不出話。

杜昔言道:「幾日前,傅道長問我,她的容顏改了,性格變了,沒有我們倆在一起過的記憶,身世性格完全不同,她還是我的『阿絮』嗎?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從重逢那日起我就想過了。」

溫婉清秀的女子說:「對我而言,不管她的靈魂轉世過多少次,我依然能感知到她,縱使她的容貌、性格全都變了,只要她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能第一眼認出她,她就是我的阿絮。」

「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阿絮就是阿絮,我都會愛她。」

「但我是柳懷絮的杜昔言,不是甘棠的。她沒有我們在一起的記憶,沒有和我相伴長大,沒有青梅之誼、生死相許。整件事對她而言,是不公平的。我不能因為我的自私害了她的一生,她應該有正常人的未來。」

「我的執念是回到她身邊與她相見,現在實現了,看到她過得這麼好,這個時代這麼好,我心愿已了。請送我走吧。」

甘棠淚如雨下。

杜昔言最後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卻不敢和她對視。

她等了這麼久,盼了這麼久。阿絮,她的阿絮……

又要和她分開了。

這次之後,或許就是永生永世。

傅清微一向情感豐富,這種時候怎麼忍得住不跟著淚流滿面,她連送她走的《往生咒》都念不出來,開口即是哽咽。

她的哭聲和甘棠的哭聲連在一起,屋子裡都是啜泣。

一片哭音里,響起莊重的腔調神聖的道音。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是穆若水在念超度的往生咒。

杜昔言握緊了甘棠的手,握得特別緊,但甘棠還是感覺她的力道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不是牽著她的力道在消失,是杜昔言的身體在消失。

甘棠驟然崩潰:「別念了!我後悔了!不要再念了!」

穆若水看一眼散發出淡淡金光的杜昔言,眼睫低垂,似悲憫的神明,仿佛她曾經念過千百次這樣的咒語,唇瓣兀自開合。

「我讓你不要念了!我不要她走——」

「停下來啊——」

甘棠淚雨滂沱地撲向穆若水,傅清微及時將她攔了下來,她伏在傅清微懷裡大哭,懇求道:「不要再念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她跪了下來,不知道要求誰,求天求地,還是求穆若水,放過她們。

她們只是相愛了而已,為什麼天地不容?

從前是,現在也是。

她一邊跪下一邊磕頭,眼淚濺在地上。

一遍一遍地哀求:「求求你……」

可往生咒一旦念了就沒辦法停下來。

傅清微心痛難抑,無法阻止甘棠的舉動,就像她無法阻止這場註定的悲劇。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脫離苦海,轉世成人。」咒語念畢,「人」字落定,穆若水抬起眼帘,注視著面前已經變得半透明的杜昔言。

杜昔言靜靜地懸浮在客廳之中。

甘棠失魂落魄地坐倒在地,明明情緒都耗幹了,眼淚還在不停地往外涌,像要把此生的淚都流干。

杜昔言看向傅、穆二人,即將往生的溫婉女子面容多了一絲平和。

「三百年好長啊,如果我早點去轉世投胎,是不是能早一刻遇到她?」

傅清微抹著眼淚,靠在穆若水的肩膀上。

杜昔言低頭凝視淚如泉湧的甘棠。

「再見了,阿絮。如果有來生,我希望還能遇見你。」

她的身體裡有星芒流出,化作白色光點,一點一點地消散在空氣里。

屋子裡仿佛吹過一縷清風,最後從甘棠伸出的指尖不舍地繞了一下,去向了另一個世界,再無痕跡。

「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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